韩慎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情,可不多……
那日懿姝给他说的话,他琢磨了许久。
‘没有篡权的心,却挡了别人篡权的路’,这话他能理解,说的就是玉安王嘛!
当年先帝让他镇守沛阳就是为了看管玉安王,防止他谋反。
所以太后和玉安王想要对付他,他能明白。
可他不明白的是,武成帝为何要杀他?先帝可是给武成帝说过了沛阳的重要性啊!
‘没有篡位的心,却有着自立的心’,就让他有点琢磨不透了。
难道是要换人?
还是因为他太有钱,没有给武成帝?
至于最后那句‘才而贪婪,忠而无谋’他就更难理解了!
他都听先帝的话,改过自新,好好当官了,怎么还那么多事?
他承认他爱财,可爱财有错吗?忠,他肯定是忠心的。谋,那个东西,他知道自己一向没有,要不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守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要的,可是什么意思他就想不通了!
想得他抓耳挠腮,数次叹息,要是他夫人在就好了,肯定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憋了几日,他实在憋不住了,就请人上禀,要见沈晏。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得弄个清楚吧!
韩慎本以为凭借着之前相识,又推荐过沈晏,等单独见面的时候好说话,可没想到懿姝也跟着来了,当下有些傻眼。
这近乎还怎么套?
闷了好一会,韩慎道:“公主,臣真的冤枉,殿下若是能帮我出这个牢狱,我愿意拿半数家财相送。”
懿姝没有想到想了这么几日,韩慎竟只想到了这个层面,当下有些头痛。
她觉得自己性子莽直,可没想到这人比她还莽!
沈晏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微微一笑,“韩大人多年未见,还一如从前。”
韩慎拱手,“当年,是我有眼无珠,没有听沈大人劝解,而如今,若不是沈大人相救,只怕我这条命早就不保了,现在只求沈大人为下官指条明路。”
对沈晏,他有些感激,又有些不解,还有些愧疚。
当年沈晏在他府中做幕僚时,对他多次建言,但他从来没有当回事,还觉得他这人太会危言耸听。
最后烦不胜烦下,将人推荐去了书院读书。
可没有想到救他的人也是他,这让他有些惭愧。
沈晏淡淡地说,“看来韩大人还是没能弄清楚局势。那我就问韩大人几个问题。”
韩慎正困惑,忙说:“请问。”
沈晏道:“韩大人觉得太后和玉安王对你怎样?”
韩慎一提到这两人,苦着一张脸,“只怕是想让我死。”
沈晏点头,“嗯,这次百官奏疏参你,就是太后与玉安王所为。那韩大人觉得陛下待你又如何?”
韩慎想了想,“肯定是不想让我死的。”
“这话倒说对了一半,那为什么又要下第一道圣旨呢?”
韩慎愣了,良久说,“是因为太后?”
他是知道的,朝堂上太后的势力一直把控着大半的朝政,让武成帝行为受阻。
沈晏略略抬了抬眼皮,目光直直看向韩慎,“那韩大人觉得我待你又是如何呢?”
韩慎迟疑了下,“你想救我。”
“沈某只是从三品的公主傅,想救韩大人也没有办法扛得住陛下或者太后的怒火。更何况,韩大人的案子,并非普通案件。”
韩慎听懂了,意思是自己是公主救的,可公主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是为了拉拢自己为大皇子元杰助力?
韩慎这时才好像有些头绪,他转头看向懿姝。
迟疑了片刻,道:“是为了大皇子?”
沈晏垂眸笑了两声,可眼底却并无笑意,“为何一定是为了别人,就不能是为了公主呢?”
韩慎有些疑惑,“公主要做什么?”
懿姝淡淡地说,“为保护亲人、为这天下太平。”
沈晏接口道:“殿下也是因为你这十年来的爱民如子。”
韩慎沉默了,他垂眸半晌默然无语。
沈晏问的三个问题,让他明白了,是太后和玉安王看他碍眼,武成帝抵抗不了太后的权势,已将他视作弃子了。
而沈晏和懿姝后面的话,他也听懂了。救他是为了收揽他,如果他不接受收揽,那就没有救的必要了。
良久,他问道:“沛阳的重要性陛下知道吗?”
“知道。”
韩慎又沉默了良久,忽地跪下来冲懿姝磕了头,“公主、沈大人,我愿意伏诛,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我愿以全部家财奉上,只求殿下能保我家人安全。”
见懿姝同沈晏不为所动,韩慎咬牙道:“公主,非臣不识抬举,而是臣已经应了先帝,绝不涉及到朝堂皇权之争上!”
“还请公主怜悯臣,救救臣一家老小,下辈子当牛做马我还殿下的恩情。”
沈晏一时也不能分辨韩慎是真的答应过先帝还是推托之词。
懿姝不解地问:“先帝为何不让你涉及朝堂之争?”
韩慎说道:“先帝说我性子直,容易受骗。”
懿姝:“……”
懿姝叹了口气,看向沈晏。
沈晏听他这话,虽然合理,却隐隐透着古怪,可他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看到懿姝对他轻轻摇摇头,目光里有着不忍之意,遂叹道:“罢了,韩大人既然不愿,我们也勉强不了。韩大人的家人还是自己照看吧!”
他这个意思就是不再逼迫韩慎也会救他的意思了。
可韩慎却没有喜色,他迟疑了片刻说道:“你们帮我,可我以后绝不会在朝堂上帮你们。”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话:“要钱财可以,但不能说我给的。”
懿姝嘴角抽了抽,她总算明白先帝为何不重用他,还让他看紧沛阳这个门户了。
又忠又傻。
沈晏也暗暗叹了口气,他还是高看这个韩慎了。
打了打精神,沈晏清了清嗓子,“韩大人的案子,我琢磨了大半,既然你有先帝赐的免罪遗诏,十年前的那些罪责就不必考虑了。”
“这十年来,奏疏你的罪状,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两条。一条是大不敬,另外一条就是与民争利。”
“只有大不敬的罪难解决一些。”
韩慎知道他们这是应了,又听沈晏的意思好似能解决,心里就开心了起来。
沈晏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这个案子我不会审理得太快。”
人是招揽不到了,可总得收获点什么,不然就白辛苦了。
韩慎点头,“沈大人有要我配合的尽管去说。”
沈晏道:“先帝给你的遗诏内容你还记得吗?”
韩慎拍拍胸脯,“倒背如流!”
“赐沛阳太守韩慎铁卷,不得追其开元3年前所有过失。另赐宝剑定国,镇守沛阳,如有人作乱朝廷,朕特允韩慎可便宜行事,护卫皇帝临机决断,可免一死。”
沈晏听完后脸色大变,“怎么会是这样的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