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听了这话,神色如常,仿若未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喝着茶,可桌下的手已经攥得死紧!
舞阳听了他这话立刻不高兴了,瞧他的做派几乎让她立刻想起了宜昌那个惯会装柔弱的。
“你什么身份,竟敢使唤我皇长姐给你擦头发!”
温良钦抿了抿唇,低声说着,“我小时候阿姐经常帮我擦的。”
“那是小时候,你现在还小吗?难道没长手吗?”
懿姝想起她现在还着男装,就温声说:“男女有别,你动手自己擦。”
温良钦抿了抿唇,又拿起布帕慢吞吞的擦了起来。
懿姝侧眸看着温良钦,眼前的人与她印象中的孩子始终无法重叠在一起。
这时韦旭端着姜汤疾步来了,将茶放在温良钦面前,“你赶紧喝,驱驱寒。”
温良钦很乖巧的端起姜汤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这样子很乖顺,可看得舞阳心中更生出一丝怪异,又让她想起了宜昌,也是这般乖巧……无害。
韦旭自然而然的拿过她放在桌上的帕子给他擦起了湿发,嘴里抱怨着,“自己什么身体情况不知道吗?头发也不擦干就出来。”
舞阳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了下来,心里生出莫名的火气。
懿姝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也略微吃惊,韦旭究竟知不知道温良钦是女子的身份?要是知道那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情人?
韦旭看了一脸愠色的舞阳,疑道:“谁又惹公主生气了?”
温良钦喝完姜汤,轻轻叹息了声,拿过韦旭手中的帕子,“我自己来。”
韦旭见他喝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推到温良钦的面前,是撒了糖霜的蜜饯。
温良钦把油纸包合上,“我不想吃。”
韦旭奇道:“你平时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懿姝一时也弄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索性就当做没看到,只想等与温良钦私下相处时再去询问。
萧静海这时也带着汪远走了进来。
汪远为温良钦诊了脉,“寒气侵体,湿邪不散,我先给他针灸驱寒再说。”
他们进了内室针灸,舞阳待在这里心中不爽,就对懿姝说道:“皇长姐,我去看看元康。韦旭,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懿姝:“……”
不多会,两人出了来,懿姝问:“他身体如何?”
汪远说道:“气实血虚,有表无里,虽积重难返,可也不是完全不能治疗,只是这药方该如何去开?”
懿姝懂他的意思,有钱有有钱的治法,没钱有没钱的治法,但是其中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懿姝道:“照好的治,药材从公主府库房内出。”
汪远说道:“是。”
温良钦从头听到尾,眼神也很少离开懿姝,这时才说,“哪敢让阿姐破费。”
说着她接过了药方,低头看了一眼。
她日常吃惯了药,看了药方,自然知道这张药方的价格,里面的很多药甚至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这些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若说一直吃下去,肯定是一笔大的花费。
真的那么在意她吗?
那为何当初还要放她走?
温良钦低声说:“这样的药方,我用不起,也不好拖累阿姐。”
懿姝说道:“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能将你身体调养好才是正事。”
温良钦眼眸垂了垂,声音中有着落寞,“我活了十七年,多半时间都过着生不如死、颠沛流离的日子,唯有在阿姐身边的那一年才是最安稳的。”
生不如死?
懿姝眼中惊疑不定,“你三叔接你回到家中你过得不好?”
“也只算是活着而已。”温良钦抬起手臂,撑住下颌,眼角拉下,眼中便叠起了几分波澜,似是无可奈何,“……也不怪他们。”
懿姝心一沉,“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良钦轻声叹息一声,“阿姐看我样貌如何?”
懿姝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好的。”
“嗯,在这样的世道,生得太好,家族又落魄,就不是好事了。”
懿姝心陡然一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到底发生了何事?”
温良钦说,“不过是被人豢养着,然后又被当了几次礼物送人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懿姝听得惊心动魄!
见懿姝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愤怒,她有些讽刺地弯了弯唇,“阿姐,我这个身体就是那个时候坏的。”
懿姝心头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她咬牙切齿道:“是谁?”
温良钦看到懿姝眼中的杀机,眸光颤了颤。
“该报的仇我都已经报了,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懿姝捏紧指骨,愤怒之中又生出悔意,如果那几年中她有让人去打听一下她的情况,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她想起了那个跟在她身边天天像个猴子一样乱窜的小毛孩,再看着眼前苍白易折的女扮男装的人,心中痛意更深了。
温良钦看着懿姝这般懊悔的模样,漆黑的睫便垂了下来,掩住了幽深的瞳色。
良久,温良钦喟叹了一声,“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三叔父没有寻到我,我跟在阿姐的身边,说不定也会做个将领吧?”
“驰骋沙场,有阿姐能疼我,有良朋相伴,该多好……”
懿姝越听心中越难受,劝慰道:“现在也不晚,阿姐会继续疼你。”
温良钦眸色转了转,轻声说:“阿姐还记不记得你因为南瓜狠揍了我一顿的事。”
懿姝一下就想了起来,苦笑一声。
别看温良钦是个女孩,可天天捉鸡摸狗没个正行,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她那时听人说南瓜繁殖和生长能力极强,就趁人不注意,将还没有长成的南瓜钻了个小孔,挖掉里面的瓤,再将捡来的牛粪放里面去,想看看会长成什么样。
她这事做得谁也没有告诉。
可当种地的伙头兵找上门来时,懿姝就看到坏了一地的南瓜,无一不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想也不用想就是温良钦干的,她也承认了。
当时她就罚了她一次。
可是还没多久,伙头兵在切南瓜时……
南瓜爆炸了!
这一炸,让温良钦喜提一顿揍!
懿姝想到这些往事时,不由笑了笑,“你当时是真皮!”
温良钦一歪头,“阿姐,我现在就是那坏了的南瓜。”
懿姝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