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他就是心虚了

懿姝怔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沈晏眼眶泛了红,那眼中渐有水雾生出,越蓄越多,仿佛一眨眸子眼泪就会落下来。

懿姝怔了一下,眸子沉了沉,半俯在床沿,问道:“什么事让你愧疚?”

话音刚落,她能感觉到沈晏握着她的手都在收紧。

他垂了眉眼,于是懿姝就看不清他的神情,懿姝也不催他,而是将他手拢了拢。

良久,沈晏说道:“我没想过瞒你,因为我原本就准备做一辈子沈晏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做准备做一辈子沈晏,难道他不是沈晏?

懿姝被弄糊涂了,“……你不是沈晏,又是谁?”

沈晏苦笑一声,“我是太叔紫秀。”

懿姝愣住,“太叔紫秀?太叔紫秀不是跳了渭水吗?”

“跳了渭水的才是真正的沈晏……”沈晏话说到最后时,连尾音都在打着颤,他将脸埋在了懿姝的掌心,温热的水珠就这么一点点的洇湿了她的掌纹。

懿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直觉这件换身份的事不会简单,她心中疑问犹如乱絮,可看了沈晏就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因为沈晏在哭,他哭是没有声音的,却让懿姝觉得他伤心到了极处,于是,懿姝用头抵住了沈晏的头,轻拍他的后背安慰着。

沈晏声音低沉还带着哀痛,“我自记事起就在沈家了,刚刚懂事的时候祖父就告诉了我身份。是母亲为了保我,在祖父的建议下,将我们身份调换,沈晏成了太叔紫秀,太叔紫秀成了沈晏。”

懿姝疑道:“武安君不知道吗?”

沈晏摇头,“母亲没有告诉他,后来沈家被屠,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懿姝想起刚才费致的话,拎着一颗心问:“真的是我祖父下令屠了沈家吗?”

沈晏摇头,“不是,是我的亲生父亲。”

懿姝疑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晏声音涩然,“他认为总有一日武安君会为了我逼宫谋夺他的皇位。”

沈晏顿了一下,泣声道:“因为我,整个沈家没有留下一丝血脉。”

懿姝心中怆然,沈家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才保住了沈晏,这份重压,他怎么承受的?

她又想起沈晏对她说的流浪、被拐卖的事,还有他腰腹间的伤口,顿时心中泛出密密的疼痛。

沈晏默然一会,低声说,“太叔紫秀是我,沈晏是我,可我却好像谁都不是,有时候我宁愿那个时候就死去了。”

……死的人永远不会痛,而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懿姝心中一紧,握住沈晏的手说道:“叫什么名字不要紧,你就是你自己,是我喜欢的人。”

沈晏抬眸看向懿姝,只觉心中这么多年的重压仿若有人分担了一般,倾泻而出,让他眼睛酸涩难忍。

他弯了弯僵硬的唇角,对着懿姝扯出了一个笑容,却又觉得痛彻心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这么哭,是不是很难看?”

懿姝摇摇头,“不难看,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那个。”

沈晏摸着懿姝的脸,哀声说:“我们两个一样可怜……”

懿姝抿了抿唇,忽略掉心中的痛意,说:“可我们有彼此。”

沈晏握着懿姝的手更紧了,“是,你说得对,我们有彼此!”

懿姝方觉自己又多了解了沈晏,看到了他的脆弱无助,知晓了他的沉重背负,也更心疼了……

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与费致他们相认吗?”

沈晏摇摇头,“他们所记住的那个太叔紫秀……不是我。”

懿姝说:“你将费致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沈晏沉默了片刻,“我的那个舅舅武安君,非常有野心……”

懿姝蹙眉,“难道他还想复国?”

沈晏出神了一会,才缓缓摇头,“其实,我将费致留在身边,也是一时冲动,日后他们会如何发展,变数太多,也推测不出来的。”

懿姝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你先好好养伤。”

沈晏嗯了一声,默了半晌忽然说,“那个里长夫人,现在治不了她的罪,再关她几日,问出你想听的话,就放了吧。”

懿姝苦笑一声,她父皇不让查,现在就动不了孙玄昭,留着那个女人也没什么意思。

她忽然觉得心灰,那么多条人命……

沈晏看出了懿姝的想法,说道:“她被关在公主府几日,不管有没有说什么,京兆府都不会饶她的。”

懿姝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沈晏的意思,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沈晏,什么时候朝堂之上能多一些好官呢?”

沈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一棵树如果从根上就是烂的,又怎能期望结出好果呢?

……

沈晏这伤养了十来日,就能下床行走了。

这十几日中,懿姝很少见到费致,等再见他时,他黑着一张脸将三个已经死掉的凶手扔给了懿姝。

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审?

沈晏蹙眉,“我要的是活口。”

费致冷笑,“你只是让我交人,可没说是死人还是活人!你不是聪明吗?那就试试能不能从死人嘴里审出些什么!”

沈晏心中略微有些气怒,可面上不显,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费宗主可要与我赌一把?赌注不大,两枚齐云令即可!”

费致听到齐云令,气得磨牙,他忍了忍,最后掉头就走!

沈晏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提高了嗓音,“费宗主将人灭口,可是要隐瞒什么?”

费致听闻这话,身形一顿,然后立刻加快了步伐走了,就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沈晏摸了摸下巴,“殿下,你有没有觉得他心虚了?”

懿姝笑着摇摇头,“我没觉得他心虚,倒是觉得你似乎特别喜欢惹他。”

沈晏说:“他就是心虚了!”

……

费致确实心虚了,可也就只有那么一下下,随后这想法就被他抛到脑后。

他今天可是帮了温良钦那么大的一个忙,总得收回些利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