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帝抬了抬眼锋,“贪心的话小心引火烧身。”
沈晏说道:“能否借陛下地图一用?”
见武成帝点头,沈晏又问道:“陛下,臣想知道赵州现在的情况。”
武成帝说道:“赵州刚到的折子,昨日暴雨还未止。”
沈晏执杆指向地图,说道:“洪水起源于赵州,经南营州、怀州到云嶂州,云嶂决堤,现在受灾的只有云漳州的两个郡,不修堤坝,如果暴雨不止,成为大灾,就会蔓延到义宁州的五个郡。”
“可若是云漳州堵住决堤口,又成大灾的情况下,水势会继续往下游走,先是青州、再是龚州、淮州等产粮大州都会受到影响,今年的粮食就再难有收成了。”
武成帝立刻明白了沈晏的建议是不修堤坝。
武成帝蹙眉,“若不是大灾,不修堤坝,岂不是云漳州、义宁州受灾会更严重?你这个说法可有什么依据?”
沈晏自然有依据,他上一辈子就经历过。
上一世,云漳州的县令霍东亭用尽了所有的家财,用了能用的所有办法将堤坝修好,可没有想到是特大洪灾。云漳州保住了,可下游的数十个郡县都受了灾,死伤无数,饿殍遍野,粮食价格翻了十倍不止。
可这些他不能说。
沈晏回武成帝,“臣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从年后到现在,今年都城的降雨就比往年来多了不少,臣担忧会影响粮食收成,就特意寻了前朝的史录记载,一番比对才有此担忧。”
武成帝立刻就命冯毅立刻去寻沈晏所说的史录,并宣召都水监来问话。
沈晏不想再像前世一般死伤无数,当即说道:“陛下,要防患于未然。臣想要借此云漳州、义宁州两处的百姓皆牵至乐衢州。”
武成帝这时明白了,这是沈晏一箭双雕之计,他脸色沉了一瞬,“你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政绩?”
武成帝开始怀疑沈晏是为了乐衢州的事,而对洪灾一事危言耸听。
沈晏不卑不亢,一字一顿说道:“臣是为了百姓!大灾在前,若臣有私心,天诛地灭!”
武成帝听他这般说,神色才稍缓。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事朕要再想想,朕让你们快马加鞭赶去,几日能到?”
沈晏说道:“臣与殿下准备分兵两路,臣赶往云漳州先筹粮赈灾,殿下去乐衢州救杜参军与董参军,他们二人手里有乐衢州的重要信息。”
懿姝说道:“父皇,这次有江湖势力参与其中,儿臣的师父也因此受伤,儿臣想请父皇允许师哥萧静海同行。”
武成帝现在一听这些江湖势力就头痛,他沉了沉眸,“准!朕允你这次带公主府的亲兵前去,如有可能,将这些势力给朕剿了!”
能带亲兵前去,对懿姝来说是意外之喜,懿姝当即面露喜色,向武成帝叩谢。
武成帝嘱咐,“你们莫要耽搁,早到一日,就能救不少百姓。”
两人一一应了,然后告退出去。
上了马车,懿姝问沈晏,“如何安排?”
沈晏说道:“分三批走。你与萧大哥两人先行去乐衢救人,司隶处的那批人我集结好了后,让他们同你们汇合。”
“我带人第二批走,风前辈、汪远、公主府的亲兵第三批走。”
沈晏说完后,握住懿姝的手,说道:“我知你武功高强,但是那毒娘子性子诡诈,你万事多听萧大哥的话,不要冲动,义气用事。”
懿姝眼酸了一下,她反手握住沈晏的手,“你让费致跟着你,要是危险,你就对他说明你的身份。”
沈晏点头,“嗯,我知道,我还要将荷华几人一并带着,他们几个都不怎么老实,放在第三批走,没人能压住他们。”
懿姝这才稍稍放心,低头看见两人交叠的手掌,手不由地紧了紧。
再过一会,他们两人就要分开,奔赴各自的战场。
心底萦绕的是不舍、担忧。
懿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颗心拧着疼,她有点不明白,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还是怎么都卸不掉心中的不放心。
担忧这个人会出什么事,会觉得只有把这个人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眉都紧紧地拧在一起,成了川。
沈晏突然凑上前,亲了懿姝的唇角一下。
懿姝抬眼,就被沈晏捧住了脸,“殿下答应臣一件事。”
“你说。”
“殿下要拼命的时候就想想你要保护的人,想想你的仇还未报,想想我。”
懿姝静静地看着沈晏,他的话情真意切,带着恳求,那双眼睛里也有着担忧、不舍与在意。
懿姝能共情沈晏的心情,就如现在的她也是这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额头抵在沈晏的前额上,闭上眼睛,说:“我们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让对方担心。沈晏,我们还要一路同行,游遍万里河山呢。”
沈晏语气坚定,“好。”
……
懿姝、萧静海一路披星赶月到达乐衢州时,已过了十多日。
可寻到杜少卿藏匿的景家村后,看到的却是刚刚被烈火焚烧过的村落。
两人心中一惊,对视一眼,连忙进村。
两人刚进村,就被官兵拦了下来,“停下,停下,你们做什么的?”
两人下了马,懿姝将司隶处的令牌拿了出来,“司隶处奉旨办事,叫你们上峰来回话。”
那官兵并不认识司隶处的腰牌,有些疑惑,翻来覆去地看,“司隶处有女官,不是骗人的吧?”
萧静海道:“你只管叫你上峰来!”
那官兵也不敢耽搁,转头向里跑去。
懿姝两人边走边观察,房子都已烧成了断瓦残垣,懿姝凑上前摸了院樯,没有任何温度,显然不是刚烧的。
这时,有人用门板抬人出来,懿姝上前查看,人被烧得焦黑,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萧静海摸了摸尸体,说道:“看样子死了几日了。”
懿姝抬起尸体的下颌,看了鼻孔,又掰开尸体的嘴唇,干干净净,“是先杀完再烧的。”
萧静海眸色沉了下来,对着两个抬尸体的人道:“你们先将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