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服浑身发着抖，身子发着冷，却满头都是大汗，脸上也出奇地苍白，他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缺机遇，现在他知道了，他缺的是信息。
没有信息，没有人脉，出了事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蒋知心冷笑一声，“这回你知道怕了？”
话语虽冷，可却让王服看到了希望，蒋知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了救他的法子。
他忽地明白过来，他当官四年，能够安安稳稳，并不是他聪明，而是蒋知没想找他麻烦。
他是个乖觉的人，有了这个想法，头就磕了下去，“大人都护了下官四年了，求大人再护我一次！”
蒋知听了他这话，面色缓和了一些，能想到这一层，也不算太笨，还值得一带。
可蒋知不会给他好脸色，他冷着声说，“能不能救你，还要看你的运气。现在你去跟着公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拿命掂量掂量。”
王服知道蒋知这是松口了，他也不敢问蒋知打算如何救他，忙说，“下官会管好自己的嘴。”
蒋知嗯了一声，“眼睛勤快点，细节的东西多看看，说不准能保你这个官位。”
王服立刻明白了蒋知的意思，忙应承了下来。
蒋知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能不能保住王服，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试试看了。
他正要起身，忽听有人来报，“蒋大人，郡里来人了。”
……
与此同时，懿姝的脸色也不好看，刚才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心中愤懑不平，偏又得咬牙忍下这口闷气。
萧静海看了她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你是在为景家村的那些百姓不平？”
懿姝闷闷的嗯了一声，“师哥，我们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国家不被欺凌，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生活吗？可我在景家村人的眼睛中，对官差看到的只有惧怕。”
萧静海默了一瞬，忽地说道：“明珠，你幼年时就跟着陛下，在军营里也顺风顺水，从一个队到执掌二十万大军。”
“平阳的军纪是最好的，纪律严明，强兵悍将。知道内情的一些寒门，还有落魄的勋贵门阀都想让子弟进平阳的军队，因为在你管理下的平阳，不用和关系利益挂钩，只要有才能、有本事，都能晋升。”
懿姝勒住马，侧头看向萧静海，她知道萧静海绝不是为了夸赞她才说这样的话，她直觉他后面的话才是关键。
萧静海见懿姝停了下来，索性下了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去寻草吃。
懿姝也跟着下了马，两人寻了干净的石头坐下，萧静海才继续说道：“西平、北川、新安、平阳四个大行台，唯有平阳大行台是最特别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懿姝摇摇头，“有什么特别？”
萧静海道：“其他的大行台招兵都是就近，唯有平阳大行台的兵是天南海北选拔过的，军需、物资也都是最顶尖的，这些都是陛下给的。”
懿姝一怔，平阳大行台绝大部分的兵其实也是就近的，但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确实如萧静海所言是天南海北来的，甚至有很多现在都在懿姝的亲兵里。
萧静海接着说道：“其他的大行台内都设有尚书令等文官，这些安插过来的人就是为了约束军权，监督我们武官。”
懿姝说道：“平阳大行台也有，一个个心眼贼多，不过我运气好，得了一个极厉害的下属温行远，让我省了不少心思。”
萧静海也听说过这温行远，他淡淡地说，“他再厉害，没有你撑腰，也是不行的，你是公主身份，又行事坦荡，那些文官不敢过分。”
懿姝忽地意识到萧静海的意思，“你是说，你们经常会被那些文官掣肘？”
萧静海有些黯然，“祖父很厉害吧？可北川大平台却乱得很，各方面势力斗得厉害，就算是军务、指挥，他们都想插手，就连军营里的将领兵士也是拉帮结派的。”
懿姝有些吃惊，这在她的军营里是绝对没有的事，“大将军不管吗？”
萧静海苦笑一声，“不是不管，也不是管不了，而是不能管！祖父虽然有威名，但也需忌惮皇权。”
懿姝默然了，想起了自身，也叹了口气。
“师哥，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萧静海道：“我想告诉你，哪里都有不公平、都有黑暗、都有强权欺负弱者。你之前接触这些阴私的事太少，所以才会觉得蒋县令的做法让你愤慨不已。”
懿姝怔了一下，她没有办法否认萧静海的话，公主的这个身份确实限制了她的眼界。
她默了一会说，“难道你认为他的做法是正常的吗？”
萧静海平静地说，“今日如果来的是其他的官员，就会夸赞蒋县令的做法。反过来，如果蒋县令什么都没做，你不会感觉出什么，一些官员便会斥责蒋县令不会办事。这就是官场，上上下下都是这样！”
懿姝一下站了起来，“所以，你认为这是正常的？”
萧静海拉了懿姝一下，“你别激动，我没说正常，但这是常态。以后你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会很多，你要是每次都憋着气，闷着火，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萧静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温柔，还带了点无奈。
懿姝心中憋闷，她不能认同萧静海的话，可她不想冲萧静海发火，就顺着他的力道又坐了下来。
萧静海轻轻叹了口气，“乐衢州敢谎报灾情，骗取赈灾款，就能知道这里的官上上下下都腐烂到了根上，他们还敢找江湖人士暗杀朝廷官员，就知道他们的心有多贪、胆子有多大了！”
“我就怕你忍不住，担心你冲动蛮干，才对你说这些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能靠计谋解决的事就不要靠武力。”
懿姝不说话了，她今天是忍住了，可这样的事再来几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住。
“靠计谋不靠武力，”懿姝嗤笑一声，自嘲，“说的对，空有武力，没有脑子，什么事都做不好。”
前世，她不就是因为不长脑子被耍得团团转？
懿姝叹了口气，“师哥，我觉得自己真失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