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是大周皇家园林，占地近五十万亩，其间草木丰茂、河流众多，不但是皇家狩猎之所，还是负责戍卫京师的御林卫的驻地。
通常情况下，平民百姓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进入上林苑。
但今日是九皇子秦过迎战北胡的大日子，陛下特旨与民同乐，着内廷发放通行凭证，任何人都可以凭证入苑。
陛下的心当然是好的，但那些内廷太监们却可恶至极，公然在城中叫卖通行凭证，按照位置好坏分为数十两到数百两不等。
好在大家都在北胡身上下了重注，等比试结束就能挣一大笔银子，这点门票钱还不至于让他们肉疼。
怀着这种心思，无数豪商富户踊跃抢购，最终竟卖出三千多份，让内廷挣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这个老九，鬼点子还真多。”
上林苑的演武场中，武帝高坐在点将台上，看着场外那些乱哄哄的百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如今大周国库空虚，武帝想要加税又怕激起民变，秦过就献上了卖票的主意。
骂名太监们背，银子武帝收着，何乐而不为？
不过，武帝高兴，他座下的那些王公大臣们却有很多人不太开心。
上林苑观礼原本是他们的特权，既高贵又风雅，但现在却被那些满身铜臭的豪商富户掺和进来，拉低了格局。
尤其是武帝为了下次举办类似活动时还能卖票，特地命人在场外搭建了一层层临时高台，提高观看体验。
坐在前排的都是花了大几百两银子的金主，不但有宽敞舒适的梨花大椅，还附赠美酒点心，这可是二品大员才能有的待遇。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一个头发花白的礼部官员坐在点将台下，不停地发着牢骚。
他堂堂的朝廷命官，待遇还不如一京中富户，怎能不又嫉又恨？
更为不满的是武帝把发放通行凭证的事情交给了内廷，可这明明是礼部的油水……呸呸呸，明明是礼部的职责，怎能让那些贪得无厌的太监经手？
“丁大人，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是无用，还是看开些吧。”
一旁的官员劝慰两句，环顾左右见无人关注这边，立刻贴到对方身边悄悄问道：“丁大人，你买的谁赢？押了多少？”
“自然是九殿下赢了。”这位丁大人捋着胡须，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老夫虽两袖清风，但事关我大周颜面怎能不略尽绵薄之力？我押了足足二十两银子！王大人，你呢？”
王大人顿时肃然起敬，抱拳说道：“啊呀，丁大人高义，不愧是我大周楷模。只可惜下官囊中羞涩，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出十两。”
丁大人安慰道：“十两也不少啦，咱们每月的俸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还要养一大家人呢。只要心意到了，钱多钱少并不重要。”
“丁大人说的是，下官受教了。”
王大人再度抱拳行礼，抬起头时，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实际上，这位丁大人不但押了二十两九皇子胜，还让自己的家人在北胡身上押了六千两银子！
这位王大人更是下了重注，他身在户部生财有道，足足在北胡身上押了两万两！
两人看着场中，心中不由得暗暗祷告：【殿下呀，你可别输的太惨喽。】
“来了，来了！”
看台上忽然有人高叫起来，但在御林军的呵斥下很快安静。
众人抬头看去，便见远处烟尘大作，一群顶盔掼甲的骑士滚滚而来，一直到演武场外才放慢速度，骑着战马缓缓踱入场中。
这些骑士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大刀，马鞍上还插着弓箭，头盔下的小辫根根散开，正是北胡精骑。
另一边，秦过的士兵则全是步兵，前两排是四十名身背大盾的弩手，后三排是六十名手持长矛的矛兵。
虽然秦过从北胡人手里坑了一百匹马，但这些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无法与北胡骑兵相比，所以还是以步兵结阵对战。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便于活动的精良链甲，头戴宽大的铁笠盔（形状类似斗笠，但秦过觉得更像切成两半的飞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进入场中。
点将台上，安邪罗站起身来，朝上首的武帝行礼说道：“陛下，请允许我加入战斗，与我的勇士们一起领教九殿下的战阵。”
秦过见状，也站起身来拜道：“儿臣也请命归阵，与将士们一起领教王子的铁骑。”
“好。”
武帝点头应允，二人又相互行礼之后，各自归阵。
安邪罗王子横刀立马，身上的鎏金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站在己方阵前，大声鼓动道：“勇士们，我们是白狼的后裔，是天上的雄鹰，是草原上的强大的战士！”
北胡阵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安邪罗大声问道：“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你们说要怎么办？”
北胡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大刀，虽然都是未开刃的钝刀，但他们还是齐声喊道：“杀！杀！杀！”
“说的好！”
安邪罗王子继续鼓动：“让敌人在你们的刀锋下哭泣吧！让敌人在你们的铁蹄下颤抖吧！”
他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大声喊道：“让敌人的鲜血染红我们的战袍，将胜利献给先祖，他们将赐予我们无上的荣耀！”
“嗷嗷嗷……”
北胡阵中一片欢腾，许多人口中发出阵阵怪叫，如狼一般，听得演武场外的大周民众纷纷色变，即使是御林军的将士们也都脸色阴沉。
但在他们对面，秦过的脸上却毫无惧意。
他看着自己略显紧张的士兵们，沉声问道：“我没有别的话说，只有一件事想问你们。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
吃饭？领饷？保家卫国？开疆拓土？
每个士兵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此刻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秦过。
秦过环视一圈，大声说道：“是力量！没有力量，别人就会欺压你们。没有力量，你们就会任人宰割！”
“想想你们以前遭遇的那些不公，想想那些欺压你们的恶棍，想想自己辛苦一年却连饭都吃不饱，想想自己忍气吞声换来了什么？”
“好好想想，你们还想过那样的日子吗？”
他的兵全都出身底层，纤夫、矿工、苦力、破落户，他们在从军之前受尽欺辱。
此刻秦过将他们的伤疤一一揭开，每个人眼中都像有一团火，都嘶吼着喊了出来：“不想！”
“那就去打败他们！”
秦过一指对面：“现在你们手里有武器，身上有甲胄，身后有我！”
“只要打败他们，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没有人敢小瞧我们，你们就是全天下最强的军队！”
呛啷一声，秦过抽出宝剑，宝宝举起：“我将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战胜所有敌人，征服世间每个角落，直到世界的尽头！”
“万胜！万胜！万胜！”
众军士齐声高呼，士气如虹。
三呼喊罢，罗黑塔忽然带头唱起秦过所编的军歌。
“看四方，尽胡虏，杀我百姓天下苦。”
“好男儿，别父母，为我大周守疆土。”
“手持长矛九十九，杀尽仇敌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岂为胡儿做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天下不平誓不休。”
慷慨雄壮的军歌响彻演武场中，将北胡骑兵的怪叫压了下去，让围观的百姓们也不禁动容。
北胡与大周连年血战，死者何止千万，许多人家的子弟命丧北疆，怎能不为之倾倒？
对面的安邪罗见秦过所部士气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铁骑，眼中露出寒光。
他不再等待，手中长刀往后一挥，高声叫道：“草原的勇士们，随我冲锋！”
滚滚铁骑如潮奔涌，秦过面沉如水，不见一丝异色。
他现在是军中统帅，任何情绪都可能会影响将士，必须表现出胜券在握的自信。
他举起手中宝剑，直指前方，沉声喝道：“列阵，迎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