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不要田地。”
赵侠走出人群，来到秦过面前，屈身拜道：“您不但救我性命，还帮我报了大仇。赵侠无以为报，惟愿誓死追随！”
他心中无比惭愧，恨自己识人不明，先前竟把秦过也当成了那些贪官。
但看到秦过把田地发还苦主，还要归还财物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这个人就是值得自己一生追随的明主！
他以前离家出走，就是想要闯出一番天地，只是没有读书无法做官，这才做了游侠。
现在明主就在眼前，自己怎能不牢牢抓住？
经他这么一带头，百姓中顿时有许多年轻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纷纷请求加入秦过的队伍。
这些人基本都不是独子，且还未成家立业，没有拖累。
他们想跟随秦过不仅是出于感激，还是想在他麾下干出一番事业。
大周阶层固化，士农工商泾渭分明，科举取士万中取一，平民子弟只有从军博取军功才有一丝出头的可能。
但由于军官普遍贪腐，导致士兵军纪败坏，所以很多百姓不愿当兵，甚至逃避兵役。
今天难得见到真正的强军，还是由尊贵的皇子统率，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愿意为自己这些平民百姓主持公道。
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机会，怎么能白白放过？
见大家群情鼎沸，秦过喜笑颜开，他的军队还在草创阶段，人当然越多越好。
他先扶起赵侠，又安排人为这些想要参军的青壮登记，最后统计出来足有三百多人。
忙到傍晚，孟老爷的田地才终于发完，少量已经无主的田地则交给了宋高处理，算是他和手下们的辛苦费。
“多谢殿下。”
宋高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后来也参与了分田工作，跟着忙活了半天，还是头一次有累并快乐着的感觉。
对于秦过的好意，他倒没有过多推辞。
就算他不要这些田地，也要考虑手底下那些吏员，不然以后没人会用心替他做事。
宋高指着剩下的账本问道：“殿下，这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怎么办？这些苦主天南海北，一时间怕是无法找全。”
秦过思量片刻后，说道：“明天你把这些搬回城里吧，然后发个告示，让苦主来自行认领。”
说完，他又补充道：“其他州县也要通知到，但都不要写具体内容，免得让人钻了空子，人跟账本都得对上。”
宋高拜服道：“殿下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秦过笑着瞥他一眼，也不拆穿，其实这一招防的就是他手下那些吏员，以免他们看了账本后找人来冒领。
秦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画了一个饼：“好了，此间事我就交给你了。宋大人只要用心做事，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宋高惊讶道：“啊，殿下这就要走了？这眼看天就黑了……”
“无妨，往前数里就有一座道观，我在那里落脚。”秦过笑笑道，“今天杀人太多，得赶紧回去拜拜神仙。”
他没有提那些被关押的孟家族人，一切都交给了宋高，秦过相信他会为了自己的官位妥善处理。
其中或许有没有作恶之人，但他们享受着孟繁瞭搜刮的财富，就算不上无辜。
是福你享，是罪你受，这一切都是你的命。
领着队伍浩浩荡荡离开村子，一直萦绕在周边的血腥味终于消散，秦过的心情也越发舒畅。
楚楚骑马凑到秦过身边，悄声问道：“殿下，那么多银子，咱们当真不要了？”
秦过稀奇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我给你的银子不够花吗？”
“当然不够！”楚楚理直气壮道，“听说海州被北胡洗劫好多次了，到了那边一切都得重建，军械要不要钱？粮食要不要钱？盖房子要不要钱？”
秦过哈哈大笑：“你怎么跟暮秋姑姑一模一样？”
楚楚气道：“还不都怪你？每次找她报账都要拉着我问这问那，差一两银子都要打回去重新申请！”
“好好好，都怪我。”秦过笑道，“不过，有些钱咱们能拿，有些钱咱们不能拿，这世上总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人心呐！”
秦过大笑一声，纵马前行。
在他的背后，夕阳如火，云霞炽烈。
……
京城，齐王府中。
二皇子听完手下的密报，惊讶问道：“你说他把那些田地全都发还给了苦主？”
手下答道：“不仅如此，听说京兆尹很快就会贴出告示，让苦主来把那些财物也都领回去。”
“有多少银子？”
“粗粗估量的话，大概有三十万两。”
“这么多？！”二皇子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地主竟能攒下这么多银子，更吃惊的是，到嘴的肥肉秦过竟然不咬！
“狗东西，别人的银子你不要，非得坑我是不是？”
一想到自己被秦过坑的十几万两银子，二皇子心中就堵得慌。
他打定主意，等秦过一到海州就送他上路，立刻，马上！
……
太子府中，太子和王放相对而坐。
砰——
忽然，太子猛地将手中茶杯摔到地上，愤怒大吼：“邀买人心，他这是在邀买人心！”
他看向王放，厉声问道：“你说，那狗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王放苦笑着拱手答道：“依微臣所见，九殿下怕其志不小啊。”
太子的脸色阴沉下来，王放继续说道：“不如此，无法说明他为何会舍弃那些财物，总不能是他真的不爱钱吧？”
说到钱，太子就想起被秦过坑走的那一千两银子，心中越发憋屈。
王放则更加懊恼，当初去见九殿下时为何要那么傲慢呢？
若是自己恭敬一些，态度和缓一些，是不是九殿下就会继续隐忍下去，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破事？
等到王放离去，殿中只剩太子一人，他脸上的怒容已经尽数消散。
他站在殿中，神情复杂地看着上首的太子宝座，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哀伤。
……
观文殿内，武帝放下手中的密报，起身来到了殿外。
他负手望天，静静看着满天星辰斗转，久久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