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师父林瞎子入狱后,他把李家沟的棺材铺连同那本古书一并交给了我。
十里八村的乡民们听说林瞎子进去了,棺材铺的生意开始冷淡,很长一段时间,无人上门。
正好,闲着也好,我没有辜负师父的嘱托,开始没日没夜的钻研起那本记载着阴阳先生术法的古书来。
转眼间,又是半年的时间匆匆过去,我十九岁了。
门口大柳树上的叶子黄了,时间又来到深秋。
天气凉了,入秋后,爷爷染了点寒气,止不住的咳嗽,感冒始终没好,老头子还总是瞒着我,说自己没事儿,不让我给他买那些挺老贵的药。
所幸,我把没什么生意的棺材铺子关了张,搬回家去住了,全心全意的照顾爷爷。
老头子依旧是那么倔强,不怎么肯吃药,每到半夜老头子的咳嗽声总是把我惊醒,他说,他还有两件事儿,两个人放不下。
一个是我,他还没看他孙子娶上媳妇,还没抱上重孙子,这把老骨头怎么也得再撑上个十年八年看我娶妻生子他才能安心入土。
另一个,就是我师父林瞎子。
风风雨雨,一辈子的老兄弟了,自打半年前林瞎子入狱,爷爷就始终挂念着,夏天的时候我带他去监狱看望了几次,入了秋,这是第一次。
我领着爷爷再一次来看我师父。
短短的十几分钟探监时间,老哥们见面,即使没有酒,话也总是唠不完,如今他们都是夕阳了,聊着年轻时的那些老皇历,旧时光,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老瞎子,老哥我,在外面等着你,等你出来。
要是等不到,就在下面等你了。”
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告别,下次可能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林瞎子抹着眼泪:
“蒋大哥,你可一定要保重自个的身子骨儿啊!
你等着我,你要好好的等着老弟出来!
咱们小方这孩子有出息了!
你孙子有出息了!
我的那些本事,七七八八他都学会了!
将来等孩子赚了钱,让孩子接咱老哥俩搬到城里的高楼里去住,啊!”
我在一旁连连答应,笑着擦干眼泪,连连向二老点头...
走出监狱,我熟练的点上一根烟。
深吸了几口。
这半年来,那些烦心事儿压在我心上让我不得安生。
从老陈家那赚的那笔钱,这半年坐吃山空加上给爷爷看病,剩得不多了。
原本我想过,棺材铺生意不好,许是地方偏僻,我没有师父那样的名声,许是把铺子搬到县里能好一些,不去县里,镇里也行,可如今,这点钱。
搬去镇里的房费我也付不起了。
别墅那晚,我救的那位大我两岁的单眼皮姑娘,后来她找到了我。
一来二去,两人相熟,一起去镇上看过几次电影,也吃过几回饭,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谈恋爱。
反正现在也不重要了,姑娘家里给找了婆家,嫁人了。
我有点忘不了那天傍晚她来铺子里,和我说,她要嫁人了,她抿着嘴,说那家人给了他爹五万块的彩礼钱。
我知道她当时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在期待着什么。
可我给不起,别说五万,棺材铺卖了加上手里的钱我也凑不上三万,沉默就是我仅有的答案。
我选择放手,任她去,祝她余生幸福。相处一场,到最后,我只送过她一串朱砂手链,保佑她余生平安。
爱情这种东西,品尝过了,再失去就很窝心。也是从那时起,我渐渐染上了抽烟的习惯。
我还年轻,才19岁,我要搞钱,我的时间还很多。
可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条小蛇黑线,奥,自己好像也没有很多时间了。
算了算,算上上次陈家那档子事儿积下的阴德,我大概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可活...
也许人的成长靠的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半年的时间里,这些压力让我不得不褪去青涩,不知不觉,十九岁的我就把心态活成了三十几岁的样子...
也好。
这天,我吃过晚饭,安顿好爷爷,摸着黑儿出了家门。
心情烦闷,打算去镇上转一转,虽然手里没有很多钱,但还是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让我开店。
不开棺材铺了,棺材的成本高,还占地方,就挂个白事铺的牌子,卖点纸钱,测测字,看看邪病儿啥的,凭着书上的本事,好像也能赚点钱。
我一个人,靠两条腿走路,一直逛到天黑,镇上街道的行人稀少,大半买卖铺子关了张。
我找了一家网吧,旅店太贵,寻思着随便开台机器找个椅子凑合一宿。
老旧的网吧里乌烟瘴气,大半夜了,染着黄毛的上网小青年们叼着烟卷打游戏,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窝在椅子上睡不着,我平时也不打游戏,看着眼前的电脑发着呆。
想找个电影看又不太会操作,只能在网站首页上找那几个老掉牙的香港僵尸片翻来覆去的看。
影片里,看着林正英师父抓鬼打僵尸的手段真是犀利又精彩,一把桃木剑使得那叫一个俊,电影里的女鬼长得也一个比一个好看。
看到秋生被那女鬼带到荒郊野岭的宅院里拉着帘子翻云覆雨,看得我心痒痒的一阵燥热,真是好生羡慕。
手里把玩着那颗黑石头,止不住的用力去搓,这颗常七爷心心念念的宝石头,成了我的解压玩具,被我盘的油光锃亮。
这石头我还有大用,老仙儿他越是想要,我越是不能轻易的给他,就吊着他,下次真有再用到捆死窍儿的时候,兴许用这石头能抵我一年寿命呢。
夜深了,我看着电影,盘着黑石头,脑袋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坐我对面的三个小黄毛嘴里骂骂咧咧的打着穿越火线,把鼠标键盘砸得山响也没能吵醒我,我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不知不觉,当我睁开眼时,看看门外面的天儿已经亮了,此时的网吧里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宁静,昨夜包宿打游戏的年轻人们,横七竖八的躺在椅子上憨憨大睡。
我起身穿好衣服,收起桌子上的黑石头和烟,抻了个懒腰,扶着墙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