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博陵市公安局南厦分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何小空还在刑警队等着,一见到她,急了:“眠哥,你没事吧?”
商眠揉了揉眉心,十分惆怅:“有事,我答应江远买菜回家,这样子回去,怕会把他吓死。”
牛仔裤与衣服上都是血迹,还有好几道撕裂的口子,一身腥臭经过高温的发酵已经带上腐尸的臭气。
虽然何小空与陈肃都不及商眠狼狈,但也没好到哪儿去,三人站在一起,简直是行走的生化武器。
“啧啧啧,武术比赛被你打趴的武警们都应该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何小空见商眠一脸沮丧,努力活跃着气氛,“谁能想到我们能打能扛能提的眠哥,竟然是个弟管严……为什么瞪我,难道我说错了?”
最后,“生化武器三人组”一起拎着菜出现在了商眠家门口,虽然在值班室换了衣服洗了澡,但那股奇异的腥气怎么也冲刷不掉。还是何小空聪明,买菜的时候从超市里拎了两条鱼。
商眠的钥匙刚拿出来,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怎么打你电话关……”
江远将近一米八的身高,皮肤白皙,五官帅气而凌厉,此时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夹杂了一丝急切,见到站在门后的三人,愣了一下。
商眠平时嘴皮子溜得很,这会儿对上江远的眼神却心虚,手在背后拉了拉何小空。
被喊来救场的何小空忙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嗨,江远,听说你们今天吃火锅,我们又来蹭饭了。”
江远忙侧开身子:“请进。”19岁少年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礼貌地将客人请进门,眼睛却没从商眠身上移开,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困惑与疑虑。
商眠被他盯得发毛,主动挥舞白旗,避重就轻:“下午出任务,我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商眠的手机平均每季度坏一次,她干脆买了耐摔的老年机,结果还是逃不过牺牲的命运。
“你那破手机,坏了也好,下个月我拿了奖学金给你买个新的。”
江远清澈的眸子倒映出商眠不解风情的背影,她直接拎着菜往厨房走,重点都抓错:“别瞎浪费钱。”
“奖学金?妈呀,眠哥,这样的弟弟哪里找的,能给我批发一打吗?长得帅,又乖巧,学习还好,和我家那个恶魔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我弟整天只会哭闹、打游戏和要钱!”何小空的弟弟才上小学,正属于人憎狗厌的阶段,她顾着感叹,没注意到江远微微变了脸色,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厨房里的商眠笑了笑,没出声。
“师姐,她没有别的意思。”一直像影子跟在商眠身后的陈肃忽然开口。三年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未进刑警队,但商眠的事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不免觉得何小空口无遮拦。
商眠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哪有那么敏感。陈肃,别整天那么严肃,像个小老头儿。”她顿了顿,“虽然江远从来不喊我姐,但他就是我弟。”
作为一个学生物科学的大学生,江远的厨艺与他的成绩不相上下——自制的火锅底料与蘸酱成功地俘虏了刑警队的主力军,红彤彤的汤底沸腾着,香气撩人。
陈肃是南方人,却不怎么能吃辣,一边吃一边灌可乐,眼睛都红了筷子还不停往锅里捞;何小空边吃边摇头晃脑,感叹着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弟弟;商眠开了罐啤酒,夹菜的次数比何小空和陈肃少多了,但讲究快准狠,毛肚、肥牛、黄喉,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肉已经到了商眠碗里。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烦恼是,秘密也是。
一顿饭风卷残云,如同作战,唯一没有参与的是江远。他一直在帮他们烫菜涮肉,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商眠想起第一次和他吃火锅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他才十四五岁,满脸稚嫩,对她的排斥不仅摆在脸上,而且摆上了餐桌,她喜欢吃什么,他就捞什么,一点也不给她留。商眠向来不会惯着熊孩子,两人在餐桌上争抢了半天,吃饱了也不肯放过对方,两人吃掉了三人份的食材,最后都吃了健胃消食片。
那个时候,烫菜涮肉的人是另一个,也是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闹。
商眠喝了酒,江远的影子慢慢地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她有些分不清,于是别开脸,不敢再看。
酒正酣,何小空忍不住吐起了槽:“看到海鲜我就生气,眠哥你不知道,我今天被那些水产商贩气坏了,答应了赔偿还不让我们走,而且漫天要价,一斤螃蟹开价88元,简直要堪比青岛大虾!”她说着,愤愤咬掉了一只虾的头。
商眠的怒气轻飘飘被挑起,差点儿将筷子折断:“我比你更倒霉,遇到一只骄傲的孔雀,不仅不肯配合协助追嫌疑人,还将我丢在了西郊……”
商眠话音刚落,才察觉到不对劲,果然,抬起头看见江远的眼刀直接穿过烟雾飞了过来:“你不是说下午去学校进行禁毒宣传?”
“啊……”商眠早就忘记早上出门时随口胡诌的内容。
“你骗我?那又是去出危险任务,有配枪的那种?”
“所以,你换了一身衣服回家,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从沙发上起来是因为受了伤?伤到哪里了?是脚?刚刚走路姿势就有点怪异。”
江远步步紧逼,商眠节节败退,挑起话题的何小空已经开始装鸵鸟,拼命在火锅里捞菜,陈肃则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来。
货。商眠在心里骂,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不满,对江远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你读生物科学太屈才,你比刑侦专业毕业的还厉害。”
江远对她的追捧不为所动,直接走过来撩起她的裤腿。
商眠看着江远倏地黑下来的脸,内心已经发出了哀号,仍是面带着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怕我担心?所以什么任务危险挑什么去?所以每次追捕嫌疑人都拼了老命?所以今天流血明天骨折?”江远冷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你可真行!就你最威风!”
商眠垂头丧气听训,在师弟妹面前威严扫地。
谁能想到,南厦分局刑警队功夫过硬说一不二、江湖人称“眠哥”的商眠,在家里竟然这样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地位还不如她养的乌龟。
毕竟她不会做饭,命是单位食堂和江远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