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刺眼的灯光让我无法辨析她的表情,我只知道,有一颗很大很大的眼泪从她的右眼落下来,只有那一颗。它快速地落在地面上,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已被地板完全地收纳,看不出一点点痕迹。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混沌的,那颗眼泪像是石头,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后来李缪缪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找了份兼职,是不是因为林达西?
我义正词严地回答:“难道我的枯燥的大学生活不能燃烧爆发吗?许宝桐周六去少年宫教小孩子拉小提琴,祝融把课余时间都用在和易扬搞工作室,李婉这个学霸还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做家教,我怎么能白白耗费这珍贵的时光呢,而且我已经大三了,我总该要为以后做打算!”
我说完之后,李缪缪也不接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虚。
然后她说,好吧,祝你开心。
事实上,在华宇上班的这一个星期,我压根就没碰到林达西。他隶属研发部,办公室在十三楼。我是薇姐的助手,至今我依旧不知道我隶属哪个部门,我的上司是什么职位,我只知道薇姐是华宇某个股东的女儿,因热爱游戏事业并以北大工商管理博士的身份死缠烂打加入了华宇后,参与了几个游戏的研发,还参与了角色设计和场景设计,但她却不属于十三楼研发部和十五楼美术组,偶尔还充当十六楼的人事主管。
她是公司一个尴尬而神奇的存在,我也随着她乱蹦跶,哪里需要我就在哪里发光发热。虽然说是做助手文职工作,但我更愿意称呼自己是“打杂的”:每天的工作无非是接听电话收发邮件打印文件分发快递和整理档案,偶尔还要帮忙叫外卖倒饮料。
“虽然每天都忙得要死,但我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好像少了我地球就不能转一样,这让我十分有成就感。”
正在我大放厥词的时候,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杯子,祝融没有看我,像在吩咐空气:“既然你那么喜欢被需要,帮我倒杯可乐!”说完,他转头继续与易扬说话。
这是我们在侨香公馆不欢而散后,祝融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当然,在这两个星期里,我很硬气,没有向他妥协。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进行了短暂的内心挣扎,然后老老实实倒了杯可乐。别以为我是妥协,我才不是在祝融面前低头,不过是觉得我们冷战了两周,他既然主动搭话我也不好让他以尴尬收场,怎么说大家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在祝融伸出手接过杯子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气氛一下子轻快了不少,最兴奋的人莫过于易扬:“哎哟,这就对了嘛?出来玩就该开心一点!来,为了庆祝许宝宝同学找到工作,我们干杯!”我知道他内心的潜台词一定是:你们终于和好了,再不和好我要在这低气压里爆炸了。
聚会是由易扬发起,他总能为自己的游乐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这一次的理由是:我找到了工作。
节假日的KTV理所当然爆满,大厅里还有一大群男女在等包厢。我左顾右盼,易扬似看出我的顾虑,拍拍我的肩膀:“包厢早开好了,别急。”果然,话音刚落,西装革履的经理已小跑着过来,将我们领向总统包厢。
“我们才几个人,弄那么大的包厢,阴森森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不用我付账。”易扬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钱柜的地板光滑又干净,鞋子与地面碰触发出“咔哒咔哒”的规律声响。在我们一行即将到达包厢的时候,走廊那端摇摇晃晃走来个穿高跟鞋的女孩,经过我们身边滑了一跤,不偏不倚就摔在了易扬的怀里。
我被吓了一跳,还是易扬反应得快,一边托住女孩纤细的腰,一边稳住了自己。她身上并没有酒味,眼神也是清明的,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在我们身边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高中我们学校的女孩就特别喜欢用这一招,走着走着就脚下一滑或头晕脑涨,若是摔在易扬身上还好,他会绅士般扶住女孩,末了送她去医务室或直接把她送回家。若是往祝融的方向摔,他会在人落到身上的前一秒快速地闪开,也不管你真摔还是假摔,摔在哪里都好,就是别摔他身上。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人工湖边,有个女孩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摔了过来,祝融往旁边一让,她就直直地跌进湖里。再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对祝融使这一招了,倒是对易扬还是乐此不疲。
易扬送完那女孩回包厢,我们的饮品和小吃都上来了,他刚进门,李缪缪就怪腔怪调:“哟,我们的人民英雄回来了!”
“什么人民英雄!”
“你啊易扬,每天都在拯救失足少女,不是人民英雄是什么!”
他扔给她一个白眼,手不轻不重地点着屏幕,一副“我不想搭理你”的模样,李缪缪不依不饶地将他往边上挤,两人又开始世界大战。
李缪缪的心思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至于易扬怎么想,我却不知了。
天气逐渐转热,包厢虽开了空调但温度仍旧高,我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啤酒,刚准备喝,却被祝融一把抢过。
“别喝酒,喝点水吧!”说着,把纯净水往我的方向推。
“我热,想喝点冰的东西!”
“别说我不提醒你,喝了胃疼要哭的人可不是我!”他说着,似怕我偷喝一般,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得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