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逐(2)

祝融的酒量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差劲,不会喝酒的女孩子估计都没他容易醉,只要一杯啤酒就可以让他昏睡一整晚。果然,没一会儿他的眼神已经开始迷茫,轻轻地往我身上靠:“你让我靠一靠。”语气软糯,像个要糖吃的小孩。

他靠着我的肩,呼吸轻轻地打在我的脖颈,我一吸气,口鼻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清冽的、淡淡的薄荷香气,是他常用的那款刮胡水的味道。

“宝榛,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很累。”他真的是醉了,往常的祝融是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的,他最喜欢的句式是命令句,像他的爷爷、他的父亲对待士兵一样。而现在,他却呢喃一般地问我,好不好。

“好,我们不要吵了。”我愣了一下,很快又听到自己的回答。

他的手在我的后脑摩挲着,摸到一处却突然不动了,我以为他要做什么,末了才想起他手放的地方是前些天我伤到的部位。这只是一个极小极小的肿包,它没再痛,我也就抛在脑后,那天不欢而散后祝融也没有再问过我这件事,我以为他忘记了,没想他还记得。

我正想说些什么,那只放在我头上的手却慢慢地垂了下去。他的呼吸逐渐均匀缓慢,就这样靠着我的肩沉沉地睡去,音乐和嬉闹也没能把他吵醒。

那个晚上,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包厢里,祝融睡着了,真正唱歌的人只有李缪缪,易扬一直在喝东西,一杯接一杯,偶尔开腔调侃几句李缪缪,她也不在意,耸耸肩完全不理会有没有观众在听。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们四人,李缪缪正在唱着一首英文歌,空灵的嗓音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静,易扬坐在角落,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察觉他的目光是落在我们身上,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我似乎听见他和我说了一句什么,当我准备开口问时,他却从阴影中站了出来,把手放在了嘴唇的位置,朝我做了一个“嘘”示意我不要说话。

然后,他点了一首老歌,周杰伦的《安静》。

后来我时常回忆起那个夜晚,好几次我都在想,要是当时的时间能够定格,那该多么好啊。

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是在四月我们的最后一场聚会,在这之后,我们又各自忙起了各自的事情。

新闻每天都在昭告博陵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可我们的生活却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风平浪静。

我的兼职工作也步入了正轨,但我的室友李婉对此却显得有些担心。

她像电线杆一样粗壮的神经总在不正常的时候细腻,在我又一次早出晚归的周末回来后,她十分忧愁地放下《医药工作应用学说》—那是一本将近五厘米厚的十六开课本,这些天,李婉一直捧着它读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少女看言情小说时的憧憬和甜蜜表情。

“宝榛,你这样每天跑去兼职,会不会影响学习啊?”李婉看我的目光像看着绝症病人,“李教授的论文你交了吗?下个星期不是还有公开课,王老师钦点让你当助手,你做好准备没有?”

我还在电脑前埋头苦干,闻言便道:“论文正在写,周末我再去一趟实验室,你要下楼吃饭的话麻烦给我带饭啊小婉子!”

她又捧起了书,依旧嘟嘟囔囔:“前段时间李教授不是在说医学院附属的医药研究室需要几个学生去帮忙打杂,做做文件记录什么的,补贴还不少!大家争得头破血流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子被老师挑中还把名额让给我!现在又跑去外面兼职,多辛苦啊!”

我懒得与她解释太多,又担心她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于是说道:“你别多想,我找这份工作纯粹是因为喜欢!乖乖看你的书去吧!”

一直以来无论是学习还是艺术,我都没有天分。与我形成鲜明对比是许宝桐,她长得漂亮、身材高挑、成绩优异,还会拉高雅的小提琴。而我,大概除了语文成绩还可以外再无其他优点。

上小学,望女成凤的姚琳女士咬牙花了一大笔钱让我们去学小提琴,没到半个月我因弄坏老师两把琴被遣送回家,而许宝桐则成了老师的得意门生。后来姚琳女士又将我送去学画画,我和祝融玩得太凶,摧残了老师临摹半个月的《蒙娜丽莎》后,博陵再无愿意接受我的老师。

我被姚琳女士胖揍了一顿后,早就接受自己是个扶不起阿斗这个不争的事实。

上大学之后我依旧是漫不经心,每天上课下课,偶尔和李婉去实验室捣鼓捣鼓烧杯烧瓶,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那些枯燥的化学公式开始变得有趣,上课便专注了几分,成绩竟然也突飞猛进,一下子就蹿到了前十。我们系主任是个德国男人,五十多岁,自称威廉?李,大家都叫他李教授。来到中国十多年,普通话依旧磕磕巴巴,牛头不对马嘴,他不止一次拍着我的肩膀:“你是属于实验室的美丽女孩。”虽然不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我却读出他对我的信任和看重,从大三开始他便一直劝我留校或考研。我大多是耸耸肩,说再说吧。

我知道我是喜欢那里的,至于为何踌躇,我迄今还找不到答案。

周三下班,我在华宇第一次与林达西面对面。

因为第二天有个重大会议,我又有课,所以薇姐让我将资料整理好再下班,因此我比平时要晚了一些。我胳膊下夹着文件夹,努力抬起一只手按电梯,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给易扬回短信,他问我在哪里。

而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我抬起头,便看到林达西带着错愕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