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庭院的竹影婆娑、有些渗人的摇摆晃动着，似乎能够听到悲鸣。
云昭雪不经意的摸着手腕叮当作响的翡翠镯、看着云丞相浑身僵硬紧绷的模样，笑道，“爹爹，我是你的女儿，难道会害你不成？”此时忽然提起亲情？丞相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是来缓解旧时债的，只拧着眉的没有作答，“你与摄政王府算起来，是投靠，是攀附。自然等他想舍弃的时候，会毫无留恋的扔掉，但我跟你不同，好歹是血脉相欠，唤你声爹爹，总不至于要大义灭亲吧？”
“什么意思？”丞相摸不着云昭雪的意图，她在眼前，却看不透。
这种迷雾层层遮挡住的感觉，让事情都不受控制。窗棂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却滴的人心烦意乱。云昭雪将书房摆设的那瓶花给折断两根枝丫，“不管陛下是否真的眼盲，我既然嫁给他，做皇后娘娘。我想要的便一定得到……摄政王不过是世袭的王爷罢了，而我却是墨尘珏的正妻，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如今对我百依百顺，我想要什么，他不会给？”云昭雪将话说得很明白。
云丞相感觉脑袋里有根弦，崩断，瞪圆眼睛看着她，“你是想要……临朝？”就算是向前看三朝，都没有后宫干涉前朝的事情出现，“怎么？只许宋君繁有野心，我就不能有吗？”云昭雪勾起唇角，将碎掉的花瓣直接扔在地上，毫不怜惜的踩着，碾碎，成为汁液，满地狼藉。
“我跟丞相府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斩不断的。这件事情，我也定然会做，到时候……宋君繁会如何想？你到底是知不知情？这都很显而易见的！”云昭雪勾起唇角，继续加码，看着丞相已经开始动摇的脸色，慢慢的说，“若是有事成的那日，我亏待不了大人。”
摄政王府因云昭思、云丞相几次拜访都被拒之门外，甚至是连面儿都见不到。
“大人在朝堂浮浮沉沉多年，该如何选，自然是要深思熟虑的。我还在丞相府住三日，离开时，你将答案告诉我便好……不急。”云昭雪起身，回头看着花瓶、“这花儿开得很艳，但跟大人所追求的书香味却是不配的。世间万物都不能够兼得，莫要因为一点儿东西，便毁了这整间屋子。”
她说罢，翩然离去。
只留着云丞相盯着地上的碎花，发呆。那花瓶，是继室夫人送来的，晚膳时，她曾经在夫人的裙摆看到过沾染的几片花瓣，这番提点，也是让云丞相知道取舍，早些时日让三姨娘真正掌家。“芸娘，她不愧是你的女儿，竟然是跟你如出一辙……这丞相府的荣耀兴衰，到头来，还是要靠你。”云丞相想起脑海中想挥散掉的身影，数十年，他不想记起，却也不能忘记。
——
竹茗院，云昭雪路过庭院时，看着那片稍矮一些的竹林，停住脚步。
月光洒下，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地上，让她愣住出神。这一片竹林是她的阿娘亲手种下的，是嫁给丞相的那年满怀着期待，憧憬着未来的幸福日子，琴瑟和鸣而种。可能她也想不到，最终会以这样的情况收场落幕，香消玉殒。芸娘？听起来，就有淡淡悲伤的名字，“娘，你说他真的爱过你吗？亦或者是，对你有过愧疚？”这声低语呢喃，让她吹着晚风，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又想什么？”墨尘珏自背后环抱着她，摘掉狐皮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裹挟着墨尘珏的香气，一股温暖将她包围着，驱散了心底的那阵寒意。“没事，只是想起阿娘了。”自从墨尘珏跟她坦诚相待，将先帝的事情全盘托出以后，她也不会隐瞒着什么，指着那竹林说，“青月说，阿娘离开以后便在葬在万福寺后面的山上，可平时穿戴着的东西，有些也埋在了这儿。据说是弥留时，她的意思……是想要看着我长大。能够庇护我吧。”
“她定然是很温柔的人。”墨尘珏把她的手攥在掌心，微微捏了下。
这可爱的哄人开心的方式，让云昭雪忍俊不禁的笑弯了腰，可下一秒，却又看到墨尘珏正衣冠，直挺挺的站在那片竹林前，清风霁月的声音、清冽的说道，“夫人，初次拜见。我跟昭雪大婚之日，您想必是看到了。这世间，我比不得您对她的爱和相护，但我可坦然向您发誓，绝不会比您差分毫。”
“万丈深渊，我也会在她的前面跳下去，扶着她，接着她……”
这深情中、又带着些逗趣的话，也只有墨尘珏能够说得出口，云昭雪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的眼前迷蒙起来，用手背擦拭着，感觉到一片湿润。她哭了？眼泪流淌到唇角的时候，她尝了尝，并非是苦涩咸的，而是甜的。墨尘珏说罢，回头看着她的时候，吓得眼神里有些慌乱，忙摸着她的眼角，问，“怎么了？”
“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墨尘珏将身子微微弯起，视线跟她齐平的问着。
云昭雪摇头，凑前，在他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猛地将他抱住，“我只是感动，其实你不必做到这样。”
“你在祠堂、都已经跟父皇说过要照顾陪伴我的话，我总不能……不懂礼数。”墨尘珏轻轻揉着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寒风吹拂，云昭雪解开狐皮大氅，踮起脚尖，也盖在他的身上，两人拢在其中，紧紧依偎着，“丞相，三日后便会给我答案。你可以跟曾树商量，在朝堂的重臣间散播出风声……”
只有骑虎难下的局面，才能够加速云丞相的判断和决定。
这点，云昭雪比谁都清楚，而墨尘珏也懂得她的意思，轻轻刮着她的鼻尖，道，“最毒妇人心，看来所说无错。但你要比她们更毒些，因为是娇艳欲滴，貌美如花的小女子！”
“小女子腿酸……”云昭雪恃宠而骄，嘟着嘴，露出几分娇憨的模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