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眼前公子身上的衣服早已干透,丝毫没有一点淋过雨的痕迹,此刻坐回了榻上。
同在榻上的,还有一只颤抖着厉害的小梅花妖。
“我、我下去吧。”
习氿氿说着伸出两只带肉的小手,就要翻过祁黎的身子。
可是榻边就是如此拥挤,祁黎又正沿榻边而坐,若是此刻翻身下榻,还不如直接翻个跟头。
可即便是这样说了,榻边的公子依旧无所举动。
闭目养神,爱答不理。
小梅花妖精只能暗搓搓的缩回自己的双手,弓起双腿,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膝盖,将脸埋进去。
只是,夕阳无限好,怎可就寝安?
“那个......这里没有窗户,我、我睡不着的。”习氿氿猛地睁开闭得紧紧的双眼,将脸从膝盖中抽出来,对着前方空旷的墙壁
说到。
一旁假寝的公子将双腿放下,背对着榻上的妖精站了起来。
宽大的背影遮挡住照射进来的刺眼光芒,声音冷沉道:
“滚出去。”
习氿氿立马从榻上蹦下来,捡起自己的鞋子就朝着屋外跑去。
磅礴大雪后的妖山地界,留下一串脚丫印子,从庭北阁一直延申到霜雪阁。
朝容已经在霜雪阁门口站了许久,见习氿氿提着自己的鞋,在雪地上一路奔跑过来,眼中可是担心坏了。
习氿氿一直跑到自己的阁楼前,才喘了口气停了下来。
刚刚祁黎的声音太可怕了,一个闭目安神的人,怎么就突然站起来了,还凶神恶煞的赶她走。
虽然她也很想走,但总感觉这样灰溜溜的被赶走,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明明为他铺了一床被子啊。
“妖主怎么把鞋子脱了啊,你不能受寒的。”朝容连忙接过氿氿的鞋子,只是脚上袜子已经湿了。
屋内十分暖和,习氿氿脱了鞋袜便直接往小毛毯上坐。毛毯是狐狸毛做的,在冬日里十分暖和。
不过,这涂福妖山也没有四季之分,左右都是冬日的气温。只不过,像落雪与青寒之雨,是冬日里才会有的。
习氿氿体内有寒症,便是不能受了风寒的,像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从庭北阁跑到霜雪阁的事情,更是轻易不能做得。所以那狐狸毛的毯子,便是春夏秋冬都要放在屋内,屋内的暖炉也是日日供着的。
习氿氿依稀记得前世祁黎搬来霜雪阁居住的时候,还话里话外嫌弃过这霜雪阁真是没有一点霜雪的模样。
不过朝容知道,自家妖主不论屋内有多暖和,那手脚总是热乎不起来的,无论多少的暖炉供着都没有用。
眼下已经将暖炉灌好了滚水,加持妖力,放在了氿氿的脚边。
原本在大雪之中奔波,两只脚丫子冻的十分通红,一时半会应该暖和不起来才对。
可是习氿氿却觉此刻得浑身带着血劲,恨不得能在雪地之中多跑两圈。
矮案上放着一个食盒,里面是朝容做的小糕点,习氿氿平日里氿喜欢细捻着糕点,配上一壶热茶,坐在屋子窗前看窗外落雪纷飞打在枝头梅花的艳景。
她隐约记得前世有一次,她便是这样坐在窗前吃着朝容做的小糕点,正巧祁黎从窗前经过,她叫住了祁黎。
那时候的祁黎已经崭露头角,隐约有些锋芒毕露。在涂福妖山附近的其他妖山上,那些妖主都以他为尊。
只是,他却愿意一直待在那个没有门窗,只有冷床板的庭北阁里,吃着剩饭,吹着冷风。
祁黎刚从临近妖山回来,听到声音寻声回看,便是见到一以窗为框的冬日美景。
玲珑美人独坐窗前,遥看窗外风景,手中拿捏着细软糕点,对他唤到:
“来吃糕吗?”说罢,习氿氿当时还不忘喝口香茶。
本是想着调戏一翻冰冷的公子,却不想公子却毫不客气,直接走进了屋子,到她身边的矮案前,将所有的糕点都拿走了,甚至还不忘她手上的那半快。就在要离开窗前,还驻足了一会,将她杯盏里的香茶一饮而尽。
眼前食盒中的小糕点,正与当年那些,毫无二致。
屋内的余温十分暖和,可她脑海中全是刚刚在庭北阁时的那些破门破窗的情景。
心中一阵阵的发虚,料想着,被子已经送出去了,今日的晚饭,好歹不能让人家吃剩饭剩菜了吧。
想罢,便二话不说的抓着食盒又再次往外跑。刚刚从庭北阁来的脚丫子印还未完全被新雪覆盖,此刻便又多了一排。
朝容只能看着抱着暖炉和食盒跑出雪地的自家妖主,无奈摇头。
雪地里的脚印原本十分有规则,却在庭北阁之中,屋子门前的脚印已经混乱,早已看不清习氿氿离开时的脚印。
习氿氿傻呵呵的抱着食盒和暖炉,只是一个劲的想着阁楼中的人,是否此刻还在那一团皱巴巴的棉被上假寝。
“祁黎。”隔着屋门,习氿氿向里面的人喊到。
屋内的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没想到刚刚恐吓她离开,竟又回来了。
祁黎从榻上起身,床榻之上的棉被,平滑整齐。
习氿氿看着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想着自己走进去,直接推开了门,和正要走出来的祁黎撞了个满怀。
食盒好好护在手中,只是暖炉却掉在了雪堆里。
原本暖炉在手上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冷,此刻暖炉一脱手,才知道原来没有暖炉,那一双小手很快便冻红了。
习氿氿委屈的看着祁黎,两只圆眼就怕要挤出泪珠。
“进来吧。”祁黎寒声道。
屋子虽然残破,但总能阻挡一点寒风,一双冻红的小手,总算有的缓解。
祁黎盯着眼前的小妖,这只妖过的日子,养的她极其娇嫩。
都说雪中寒梅十分坚韧,可眼前的梅花妖精,夏日抱着暖炉,冬日裹着毛毯,遇见风吹就躲起来,下血了更是不愿意出门。
眼下这样一来一回的跑来这庭北阁,也不知刚刚光脚跑回去,冻着了没有。
破旧的书桌上已经蒙了灰尘,习氿氿伸出手,想用自己的衣袖勉强擦拭。
祁黎揪住习氿氿的手臂,看着这件上等料子的名贵衣裳,此刻却要被用来擦一张破桌子。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刚刚打斗的时候,那刺客是踩着桌子进来的。
别人的气味,祁黎心中暗想,揪着习氿氿的手往床榻边走去。
“坐这。”
习氿氿看着床榻之上,一张棉被已经被撵的平平静静,哪里还有一点褶皱的痕迹。
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
祁黎站在榻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习氿氿对一床棉被傻笑,心中竟有些羞愧。
“你来干什么。”狭长的双眸盯着小梅花妖精。
习氿氿恭恭敬敬的将那只盛满了糕点的食盒献宝似的递到这位脾气不好的公子面前。
打开食盒,糕点的香味,混合了雪地中梅树枝头的花香。
屋子之中,一股香甜蔓延。
“甜不叽叽的玩意儿,谁会喜欢吃这东西。”祁黎不喜甜食,有些厌恶的看着这满满一食盒的糕点。
原本平柔的小嘴唇渐渐撅起,一双眼从清澈到朦胧,嘟着唇看着祁黎。
“我特地拿过来的,你…呜”叫上湿透的鞋袜实在难受,习氿氿第一次知道湿衣服穿在身上,原来如此难受。
祁黎只好伸手拿了食盒中的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糕点顿时蔓延舌尖口腔。
果然,甜的东西,最难吃了。
“我鞋袜湿了。”习氿氿小声说到。
糕点吃也吃过了,祁黎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接下来,这只妖精又要玩什么鬼把戏。
“你说什么。”
习氿氿坐在床榻上,将两只脚悬空吊着,脚下的地板,印着两个湿透的脚丫子印。
就说这梅花妖精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换了法的过来戏弄自己。
“我说我鞋袜湿了。”习氿氿提高了声音,对着祁黎说到,并把自己的两只脚移动了过去。
“那便脱了。”祁黎冷言冷语道。
习氿氿将脚丫子凑近祁黎:“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