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福妖山虽是一座偏远的小妖山,但习氿氿身边的侍从从来只多不少,里里外外望过去都是红衣绿甲的,她一席粉衣穿梭其中,好一阵眼花缭乱。
从霜雪阁到庭北阁的路程,可谓是由北到南那般遥远,这两阁楼两两相隔,遥遥相望。两座阁楼井水不犯河水,可庭院里居住的人却如有深仇大恨一般。
过往的侍从纷纷向习氿氿行礼。
她两只手里撮紧了一团厚棉被,心里只想着到那庭北阁去。
越到庭北阁的路径,路上的侍从便越少,越发显得荒凉。
庭北阁不如东侧的沁香阁,沁香阁是这涂福妖山最暖和的地方,涂福妖山终年雪寒,那处的温泉水,就是沐浴时也不用担心寒了身子。
只不过那沁香阁,习氿氿安排给了前十六个带上山的公子居住了。那十六个公子,全都居住在那沁香阁楼之中,衣食住行,样样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此刻脚下踏足庭北阁楼的地盘,才发觉此地荒凉寒冷,而且还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就连种在此处的雪梅,也不愿结骨朵开花,光秃枝干在风雪中粗糙至极。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踏足这庭北阁楼。
本就畏寒,这庭北阁楼如此寒凉,习氿氿定然是不会来的。却也可见,前世她嚣张跋扈,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便将一带魔尊安排在这种地方居住。
衣食住行样样苛待,前世被这魔尊残忍杀害,也算咎由自取。
庭北阁的大门破旧,稍稍一推便可完全打开。阁楼之中没有侍从,风在阁楼的廊道里飕飕不止,整个阁楼除了风声便安静至极。
若不是从那被风吹开的窗户中,隐约看到那座在榻上的人,习氿氿都要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点着脚尖,悄悄的走进屋子。
坐在榻上的人,弯着一条腿,将手搭在腿上,正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什么。
习氿氿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唤道:
“祁黎,我——”
榻上闭目假寝的人猛的睁开双眼。
一只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毫不留情的扼住习氿氿的纤细的脖颈,仿佛只要下一秒用力,就能听到“咔嚓”声。
习氿氿惊慌错愕,前世只有在被杀害时,见到这样凶残的祁黎。
“是、是是是......是我,我。”她咽了咽口水。
眼里莹珠已经准备滚落,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祁黎看清了来的人是她,慢慢的松开了手。
习氿氿从被扼住的禁锢中脱离出来,瘫坐在冰凉的地上,大口的呼着气
。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还好,没断。
前世她可见惯了这位未来魔君的凶狠残暴,不管是对她这个折磨他的人,还是对那些上门来杀他自求死路的人。
那个时候,这涂福妖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就连自己的衣食住行也要靠他才能获取。
有一次,祁黎正在屋内修炼法术,有刺客在那屋顶上窥伺,正要伺机将祁黎逼迫杀害。而习氿氿正好听祁黎命令端茶过去,看到那刺客便大叫了一声,眼皮还没有睁一下那刺客就已经被祁黎击散了魂魄。
而那时候,祁黎已经居住在她的霜雪阁了。
霜雪阁中常有刺客,她被祁黎移到偏殿居住,也时常被祁黎使唤,端茶送水。她常在茶水里做些小伎俩,甚至也想过刺杀祁黎。但小伎俩终究小伎俩,祁黎怎么能识不破,最后被捉弄的还是她。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小伎俩烦了这尊大佛,才在自己受刺客杀害的时候,不仅没有救自己,还同那刺客一道,用剑刺穿自己的胸膛。
她坐在地上,地板冰凉透骨,仰起头。
眼前的未来魔尊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窗外冷风不停,夹带着随风而行的白雪,落入这连窗户都关不紧的屋子里。
屋内灰暗,吹来的风冻红了手背,习氿氿紧紧握着被子,双手朝着祁黎伸去。
迟落的暮色透过窗,照印在这位郎君的侧脸之上,勾勒出其侧脸的绝美轮廓,一双瞳孔明暗晦亮,琉璃琥珀,触目惊心。
习氿氿哆嗦着双手,一抹小唇结结巴巴道:“被被被子,可可可可暖和了,我的我的......”
祁黎紧闭着双唇,将那恢复的一丝血气又再次掩下。
寒雨过后,这个破屋之中余下的不仅是透风的寒凉,还有他一身湿透的衣衫,没来得及换,也没有得换。
湿透的衣衫,黏在肌肤之上的粘腻感受,他并不在意。
寒雨冰冷入骨,他未曾放在眼里。
他垂着眼眸,坐在地上的小妖精,面色有些微白,身上穿着粉色的夹袄,系着的小绳挂着两朵毛线织的小血梅花。她抖动的厉害,两朵小梅花转动着,绳子缠绕在一起,紧紧挨着。
暗香浮动,隐隐有梅花的香味,在冰冷的寒气之中。
屋内清冷,悄然染上梅香。
祁黎松开握成拳头的手掌,指尖与指尖相互摩挲。
眼前的小妖精很是表里不一,涂福妖山妖主的身份,可以供她驱使这妖山上任意的妖灵。便是让他住破屋子,拿自己吃剩的饭菜给他吃,还让他学那凤鸾舞......
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是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法,亦或是......昨夜看见他杀了人......
被落幕照耀,双眸深红隐晦,他走到踏上弯起腿坐下,慵懒说道:“拿过来。”
习氿氿狗腿的从地上起身跑去,将沾染梅花香气的棉被放在榻上。
榻上除了床板空无一物,棉被被放在一边,格格不入。
习氿氿看着空空的床板,手中的棉被一时不知往哪个角落放好。
怎么会有没有床垫的床榻呢,简直离大谱。
她讪笑,微微侧头看着榻边坐着的公子。
那公子也正睁着深沉漆黑的双眸盯着她。
“我、我、我......去拿床垫给你,你等我。”习氿氿放下被子,就要跑出去。
榻上的公子伸出手,捏住了逃跑小妖精的手腕。
手腕纤细白皙,如冬日落雪一般细腻柔滑,被握在手中,质感十分柔滑。
只是这样嫩滑的手腕,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勒出红痕。
“嗯?”习氿氿圆润的大眼睛,无辜样子的瞧着榻上抓着她手腕的人。
榻上之人,沉声说道:“铺开。同时,那狭长的双眸微微睁开,半垂着撇着身旁的妖精。
习氿氿反应稍稍迟钝,而后被榻上公子拽到床边。
无奈,提手认真地将被子张开。
铺被子这种事情,她当真从未做过。不过,为了能让眼前的这位未来魔君能够消除心中的恨意,别说是铺床,就是当肉垫垫背的,她习氿氿都是愿意的。
脱下鞋袜,爬上只有床板的冰冷大床,将被子四角塞好。
一个角、两个角、三个角......四个?
冷漠的公子依旧坐在榻边,看着她一个人在这四角的榻上四处窜动。
而那被子,皱巴巴的窝在床板上......像一张面皱的大饼。
“借、借个过不咯。”习氿氿提了提嗓音,跪在侧卧着的冷漠公子面前。
祁黎从榻上下来。
习氿氿捻着被子的最后一角,终于是将一床被子给铺好了。
虽然铺的不是很美观,褶皱在被子上如同枯烂的花草一般,但这些丝毫阻拦不了习氿氿内心的成就感。
铺床是个浩瀚的工程,习氿氿有些累趴在榻边,便是直接坐在床榻里,朝着站在窗边的祁黎说到:
“快来睡吧。”
语出惊人总是后知后觉,只是那床榻边的公子已经翻身上榻,将她出去的路给堵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