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辛是杨织云的父亲,若铁了心要卖女儿,就是杨刘氏也阻止不成,另外,杨刘氏纵然再气,也不可能真狠得下心打死亲儿。
何况,即便打死杨辛,那赌场的人一样追债,搅得杨家不得安宁。
这笔赌债,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杨刘氏指着杨辛的鼻子又骂了几句,气得直哆嗦。
“一百两银子,上哪儿去凑?谁惹出来的祸,就让谁去偿,我不管!”
“娘,您真这么狠心,要看着我被追债那些人砍死吗?我可是您亲儿子!”杨辛索性瘫在地上,抢天抢地。
张氏踟蹰着,走到杨刘氏面前,讪讪开口:“娘,我听说翠怡楼是个吃香喝辣的好地方,织云去了那儿,能过上好日子,比在这穷乡僻壤待着强,还是……”
“翠怡楼那样好,你自己怎么不去?”孟施施驳斥道。
“你……”张氏羞得满脸通红。
听到人群里有人取笑说,她人老珠黄了,就是送上门去,也没哪个勾栏会要,顿时羞愤至极。
孟施施恨不得拿个锄头,一锄把这夫妻俩撅死得了。
女儿就不是人么,当货物买卖?
衣袖被人拽了一下,杨织云颤抖的嗓音入耳:“施施姐姐,我不要去翠怡楼。”
“放心吧,没人能打你的主意。”孟施施牵着她回了自家院里,进屋上药。
前些日子的伤还没好透,这又添了新伤,这孩子要是再继续待在杨辛那里,迟早得没命。
隔壁的动静渐渐小了,孟施施让杨织云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看。
杨瀚之已经回来,面色凝重地站在桂花树下想什么。
“相公,你是否想到办法,如何凑齐那一百两银子?”
“实在无法,也只能去向罗老板借。”罗老板为人大方,想来是愿意借的。
孟施施觉得不妥,毕竟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即便罗老板真愿意借,日后杨瀚之还也难。
“借了始终要还,二房是指望不上了,到时债务都落在你肩上,岂不麻烦?”
“我前几日不是得了十六颗珍珠吗,拿到镇上去当了,足够偿清这笔债。”
杨瀚之看着她,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孟施施可向来最护食护钱,终日总想着搜刮他人,哪有拿出自个儿钱财的时候?
究竟是这女人当真变好了,还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孟施施拿出包好的珍珠,塞到杨瀚之手里,真诚道:“不用怀疑了,你没听错,趁现在时候还早,你去一趟镇上,把珍珠当了,尽快还上赌债,这样织云妹妹也就安全了。”
“你……”杨瀚之还是有些迟疑,“不会事后又闹着要跳河吧?”
毕竟是为了一只烧鹅就能寻死觅活的人。
“我自己交给你的,还闹个什么?”孟施施哭笑不得,看来原主给家里人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快去吧。”
“那好。”杨瀚之收好珍珠,郑重其事说:“这钱我日后会还你的。”
孟施施心里不大舒服,噘嘴道:“我是外人吗?咱们难道不是夫妻?”
“这……”杨瀚之愣了愣,心头涌入一股暖流,撇开视线,没再看她,“那我先走了。”
望着他远走的身影,孟施施忍不住噗嗤一笑。
又害羞了,过于可爱了吧!
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或许会很幸福。
感慨过后,孟施施回到屋里,执笔写了一张借据。
这是给杨辛的。
她可以不跟自家相公计较这点钱,跟外人却得把账算清楚,该还的必须让他还。
从村里到镇上,一来一回得不少时间,期间杨辛又来闹过,被杨刘氏凶狠地赶了出去。
杨瀚之卖掉部分珍珠,换得一百两白银,回到家后,把杨辛两口子叫了过来。
“这里正好一百两,拿去把债还了,今后不准再赌,否则老娘打断你的手脚!”
杨刘氏凶巴巴地发出警告。
杨辛缩着脖子点了点头:“是,儿子不敢了。”
说罢就伸出爪子,要去拿桌上那袋白银。
“慢着!”
孟施施站了出来,“这些银两可不是送给你,而是借,既然是借,就得写借条,签字据,将来还要偿还。”
“什么?”
杨辛睁大眼睛,又气又急。
“一家人还要写借条?你太不讲情理了吧?”
“谁跟你是一家人?”孟施施冷嗤一声,“这钱是我的,我要你签你就得签,省得你将来赖账,废话少说!”
“娘!”
杨辛向杨刘氏投去求助的眼神,一脸委屈,“您看她,这分明是乘人之危!”
杨刘氏对这个儿子是失望透顶了,根本不想再搭理他。
于是他又看向杨瀚之。
“瀚哥儿,你就不管管你媳妇?”
杨瀚之肃然道:“我家娘子说得对,还是立个字据省心一些。”
听到“我家娘子”这个称呼,孟施施的心微动了动,觉得还挺悦耳。
“你们……”
杨辛见没人帮自己说话,没了办法,只得撒泼耍赖。
“我不签,我死也不签!”
“那你就去死吧。”孟施施轻飘飘地说道,笑得十分灿烂,“等明天那些追债的来了,看谁管你。”
张氏闻言大惊失色,拽了拽杨辛的手臂,低声劝道:“还是签了吧……”
“别扒拉老子!败家娘们儿!”杨辛边骂边打,把气全都撒在张氏身上,丝毫不带手软。
张氏逆来顺受惯了,根本不敢还手,疼也只能咬牙忍着。
看着怪可怜的,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可怜之人,有时也有可恨之处。
在孟施施看来,张氏重男轻女,对杨织云非打即骂,跟她的赌鬼丈夫一个样,不值得同情。
等杨辛打累了,这才接过借条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条款?还有不准我打骂妻女这一条?你管的也太宽了吧?妻子女儿是我的,我想打就打,你有什么权力干涉?”
“不止呢。”
孟施施把下一条指给他看,“倘若违反条款,我将有权力代表你妻女,向你讨要赔偿,这个赔偿嘛,不是钱财,就是打你一顿,双倍还回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