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周清浅忽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小腹一阵绞痛,汗水浸湿枕巾,连锦被都有些潮湿,空气中还有这一股铁锈味。
不,不对!周清浅伸手向腿部摸去,黏黏的,举至眼前一看,险些昏了过去。
血!都是血!嘶…疼!好疼!
“小菊,小菊!人呢?快来人啊!”
她忍着疼痛呼救,声音却像被卡在喉咙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不行,我的孩子!周清浅奋力想撑起身子,一切都只是徒劳。
终于她想到床边的水壶,伸手去攀。还差一点点,快点,还差一点…呵,够到了。
只听“啪”地一声,水壶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却半天都没有人来。
在这院里就只住着她与小菊两个人,小菊一向浅眠,这般动静足以吵醒她,她怎么还不过来。
隔壁房间,小菊听着隔壁的声响用力捂紧自己嘴巴,分明是哭到哽咽却不敢发出声音:二小姐,对不起……
孩子,我的孩子……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周清浅终于不再挣扎,或者说是没有力气再挣扎,她大半身子悬在床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日是十五,月亮那么圆,该是团圆的日子。可她怎么觉得她的孩子在慢慢地离她而去呢。
凉凉的月光洒满一室,只见床上一滩血迹和一个再没有求生意志的人。周清浅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周清浅便恢复了知觉,她费尽全身力气才半靠在床头上,呵,又没力动弹了,索性闭目养神。
一屋子的血腥味,粉红色的锦被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若不是她还有一点呼吸,恐怕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丫鬟小菊的声音。
“皇后娘娘,二小姐昨夜小产了,人怕是…”
只见一个穿着正红色宫装的美妇人在丫鬟的轻扶下慢慢地走进房间。
一踏进房间,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随即扑面而来,美妇人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地用手中的帕子遮住鼻子。
皇后?周清浅心里疑惑,费力睁开眼,看见眼前人后直直松了口气。
“姐…姐姐,你来了…快…快救救我的孩子!”周清浅急声向美妇人祈求,短短几句话耗光了她全身力气,她瘫在床上,仿佛呼吸都要消失了。
美妇人听到这句话却不应她,嘴角勾起一抹假笑,转身吩咐丫鬟出去。
“小菊,你去给我沏杯茶来…我与周氏谈谈心。”
只见那丫鬟送上茶就退下了,走时还不忘将门关上。美妇人踱步走到离周清浅不远的椅子前坐下,屋内光线昏暗到周清浅瞧不清那妇人的脸。
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才幽幽开口。
“呵呵,姐姐?本宫可不是你的姐姐,你一个区区侍妾可没资格与我同称姐妹。”
“姐姐!”周清浅以为周清月又在和自己开玩笑,又气又急强打着精神继续与她说话,“姐姐,别闹了,快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哼,姐姐?若非要论的话,倒是我该叫你一声姐姐呢。”
周清月丢下茶杯行至床前,看着床上虚弱的女子,哪怕她浑身血污,头发凌乱,仍掩不住那卫世美颜。她恨透了这张像极周夫人的脸。
周清月瞧着这脸心里突然烧起滔天怒火,若不是这脸,她岂会担惊受怕了半辈子!若不是这脸,三皇子何至于对自己冷眼相待!
不过,周清月转眼想到自己将是皇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什…什么意思?”
周清月冷冷地站在床前,看周清浅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半点没有想给她解惑的意思,自顾地继续说道。
“三日前周思则用了你那碗药暴毙于床,母亲伤心过度致死。我们最疼爱的弟弟周思睿当上了护国公。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可是特意来与你分享的。”
周清月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并无丧母丧弟的哀痛,她用手轻轻的扶了扶鬓角。
“这都要归功于姐姐呢,只是周思则若知道那碗毒药是他的亲姐递给他的,说不定能气活了再死一次。”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周清浅隐隐能感觉到周清月想和自己说什么,却极力不想面对,“当…当日,是你说没空我才帮你送药给周思则,如…如今……”
周清月摆明了不想让她讲下去,她体贴的帮周清浅盖好被子,“姐姐,你才刚刚小产,不若休息一下,听妹妹给你讲个故事。”
若是她紧皱的眉头松一松,或是眼角的嫌弃减少一分,周清浅怕是真就信了她在关心自己。
“三十几年前,护国公府的周夫人与孙姨娘同时产女,那夜下着瓢泼大雨,东西两院的下人们都忙疯了,护国公被雨拦在城外没办法回府,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几个时辰后周夫人与孙姨娘先后产女,太夫人命人将小姐抱过去给他看,谁也没注意到两位小姐在送回去的路上被偷偷调换了。”
周清月顿了顿才继续说,“我的好姐姐,如今你知道为何该是我叫你姐姐了吗?”
周清浅捂着肚子,嘴边还喘着粗气,刚说了个“你”字,居然连头也疼起来,再没有办法回她。
周清月见她如此也不恼,自顾地小口啜着茶,讲她的故事。
“你可知这三十几年我是如何过来的?自我知晓真相那日起,我就无一日睡得安稳。我也曾怨过孙姨娘将你我替换,母亲那样好的主母,就算对庶出子女也从未苛待。若是我们身份不曾替换,我定能安安心心、欢欢喜喜地长大。
可是,换了就是换了。可是你与母亲长得那么像,只要你活着一日,我就该担惊受怕一日!偏偏你又那么命大,十八岁那年落水,你都要沉下去了父亲却碰巧经过!十九岁那年,我引你上山被毒蜂蛰,母亲居然去外祖家求了御赐的避毒丸!二十岁,我故意惊了马,三皇子却在你被撞前一刻将你拉走!一年一年地过去,我眼瞧着你与母亲越长越像,连厚厚的妆丁都要遮不住你的脸,我好怕,好怕你会抢走母亲,你说你为什么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