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扎营的平地,一路顺着小道走到一处山涧湖泊处。
冬日,湖泊已经被冻成了一面坚硬的银镜,湖泊四周围着几棵黄色的梅花,还未走近,鼻尖就先迎来清冽馨香的梅花味。
白三七见到很是高兴,不过还未说话,楚丘就立马拉着她闪到了一处石壁后面。
白三七一脸惊疑,抬眉看向楚丘。
楚丘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保持安静。
只见银镜一样的湖面上竟徐徐走来一个苟着腰的老头,他的脸上满是褶皱,肤色惨白,眼窝陷的极深,嘴巴却诡异的红,双手握成勾爪状,诡异的僵硬在身体两侧。
他的头已经垂到跨间,像公鸡一样直挺挺的抬着脖子,脊背出鼓出一个好大的肉包,脚下生风,让人不禁怀疑,他走的到底是平地还是冰面,即使是平地,白三七也没见过一个老头能走这么快的。
楚丘神色微凝,仔细观察老人的其余动作。
他们藏身的石头非常显眼,只是能堪堪隐藏住两人,只要老头一靠近,一定会看见他们。
呼吸之间,容不得多想,诡异的老头已经快步来到湖边,他倏忽抬起眼睛,黑黑的眼窝让他看起来不似正常人,眼睛里没有任何光亮,一片浑浊暗淡。
他似乎是发现白三七和楚丘藏在石头后面,步伐变缓慢,整个人做出戒备的状态。
其实是只发现白三七的存在,楚丘武功高强,早就平息凝气,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走到近处,楚丘看到老人的脸有一瞬间微讶,这竟然是礼部尚书李逵!
自从他儿子李绍元死了之后,李逵再也没有上过早朝,也没有在大家面前出现过。
皇帝派人去李逵府上找人,却发现李府早就灰尘满满,竟然像是许久没人居住了一般。
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包括下人。
楚丘眉头一挑,却没想到消失多日的李尚书如今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白三七捂住嘴,惊恐眼珠里清晰的倒映着突然飞跃到高空,朝着他们落下来的老人。
李逵的速度非常快,不知道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能从一个丝毫没有武功的人变得拥有了武力值。
楚丘手一撑石壁,脚上借了一点力,一个飞旋起身,快速的挡住了李逵的攻击。
李逵的手指像蜷缩的鸡爪,指甲又尖又利,宛如钢铁一般,被楚丘一脚踢飞后,他的身体像一块腐朽的破竹一般飞落湖面,一直滑行到冰湖的中间。
楚丘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不过呼吸之间,已然踏着冰面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时李逵刚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楚丘一脚踢到了他的命门,他此时好像丧失了在冰面平稳走路的能力。
在楚丘飞身踢飞李逵后,白三七就从躲藏的石头后,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看到湖中心远远的两个人影交手,她吃惊的看向冰面几个极深的碎洞。
原来刚刚楚丘能够平稳的在冰面上行走,全部靠的都是这些碎裂的冰面。
他把内力灌注道脚上面,用脚尖震碎平滑的冰面保持平行,解决了无法在冰面上行走的难题。
但是……
冰面上只有一排脚印,一看就是楚丘刚刚踩的,那么那个老头他又是怎么样式自己在冰面上自如的行走的呢?
楚丘想掐住李逵的脖子,却发现无从下手。
即使李逵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依旧和腰一平齐,现在他挣扎着要直起腰来,尖利的指尖不停的在冰面剐蹭,试图借力。
楚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几乎没有犹豫,用力踩向了李逵的佝偻的背脊,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尖锐凄厉的喊叫声,李逵像龟一样趴伏在地面,嘴角流下粘稠的血液。
寒风萧萧,天空飘起了几粒冰凉的雪珠。
白三七被尖叫声吓到,愣愣的站在湖边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因为隔的太远,她看得不太清楚,只能浅浅的看到楚丘静静的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处处都是纯白的景色,山上林中偶尔有两声鸟啼,凄清的声音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的从林中传到天边,更显得天地间苍茫冷寂。
趴在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手指,缓缓抬起了手臂,他的脊椎已经断裂,换在常人身上,或许早就没了命。
楚丘眉心微皱,眼看着李逵的上下两半身体更加夸张的对着起来,他的头已然垂到了胸口,口中还在不停的滴着粘稠的宛如泥浆一样的血液。
他那一头宛如枯草一样的头发,正在一点点的掉落,露出后脑勺上面浓稠腐烂的伤口,黄色的脓液像水一样顺着他的耳朵流下,一股恶心的臭味骤然随着风弥漫四处。
楚丘的眉头皱的更深,他看见李逵后脑勺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扩大,无数黑色的虫子正在啃食他伤口周围的皮肤。
那虫子全身通黑,看上去像膨胀了四五倍的蚂蚁,只不过它们的口器是鲜艳的绿色,翠郁的宛如新鲜的嫩草一般。
除了他的脑袋,李逵背上的肉包也开始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脊背上的肉包忽然从中间塌陷,他脏污深色的衣服氤氲出一滩潮湿的痕迹,顺着他的倒垂的上半身,浸湿衣服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到地面,竟然也是黄色发臭的脓液!
本来洁白干净的湖面瞬间被黄色的脓液染脏,楚丘皱着眉后退,拿出了一直放在腰侧的匕首。
还未等他出手,李逵似是感应到了一般,死死的睁眼看着他,眼睛已经变成一片漆黑,眼窝更是凹到了眼骨下面一般,李逵整个人只剩一张黑黄的皮松弛的包裹着他的骨头。
他的眼珠幽幽的盯着楚丘身后的白三七身上,像毒蛇尖牙里分泌的毒液一般,他的视线充满浓稠尖刻的仇恨,企图想用眼神撕碎一切。
远远站着的白三七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只是突然感受到一阵阴冷,这种感觉让她心底升起了战栗,莫名的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我要杀了你!”李逵眼珠猛的睁大,以一种常人不能达到的速度,双手双脚并用向湖边极速爬去,速度之快,宛如猎豹一般!
楚丘目光一凛,施展轻功,借用冰面的便利,轻易的越到了奔跑的李逵的面前。
此时李逵已经抬起利爪,离白三七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白三七还没从莫名的恐惧之中回过神,仅仅是呼吸之间,身形怪异的老头依然到了面前,她瞪大眼睛,双手做出防备的姿势,向后退了一步。
忽然,说时迟那时快,一身黑衣的楚丘宛如神祗一般,从像‘怪物’一般的老头头上越过,稳稳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楚丘退后了一步,伸出右掌猛然向前一送,手掌之中,能清晰的看见波动的空气,带着强悍的力量,打在了李逵的身上,止住了他的前进。
李逵被气波震到十米开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到了地面。
他的嘴里稀里哗啦的淌着血,眼睛半睁着,一副意识不太清明的样子,他蜷缩成爪的手指缓缓的抬起,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臭味,本来洁白一片的冰面现在撒落了点点红黄色。
一阵风吹过,湖边几棵黄梅树抖动了几番,黄色的花瓣随着香味四处飞散。
其中几片落到了白三七的面前,从她的头顶斜斜的落下。
突逢此变故,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皱着眉看向楚丘。
楚丘收回手,没有多作停留,瞬息之间来到李逵的面前,看着他不甘的眼神,用匕首割破了他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生命。
李逵的血不似寻常人似水一般,他的血更加粘稠,甚至带着一股鱼的腥臭味。
楚丘垂眸,反手握住匕首,利落的在李逵的周围划了冰面,最后凭空用手对着李逵的尸体打了一掌,坚硬的冰面瞬间破碎成数块,没有了支撑的尸体瞬间被湖水吞没,水面泛起了一片红黄相间的颜色,还有数只黑色的虫子。
红色的血液和黄色的脓液随着湖水消失,水面重新恢复成幽黑的样子。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结。
水面之下竟然浮起了数只黑色的虫子,这些虫子就是啃食李逵的那些虫子。
楚丘剑眉微皱,捏紧了匕首,紧紧的观察着虫子的变化。
哪成想。
虫子浮在水面上扭动了一会儿,竟然像被.操控了一般,有顺序的排了起来,几个七扭八歪的字逐渐显现:
好久不见。
几乎是一瞬的功夫,那些虫子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变成一团黑色的灰尘随着不断流动的湖水走了。
楚丘捏紧拳头,抬眸看向远方连绵的雪山,一切似乎都平静寻常。
他的目光却像是透过这千重万重的山,看到了某个人一样,眼底闪着暴戾的情绪,黑黑沉沉的带着血海深仇一般,似要屠尽天下。
白三七站在岸边,担心的看着楚丘的冷冽的背影,雪白的世界中,他极为亮眼,一身黑衣长身玉立,与雪白的世界格外不搭,像是无声的抗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