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丘一言不语,拿着盆出了帐.篷。
白三七拉着奇昊的手,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担忧。
她没有养崽子的经验,现在也不知道该干啥。
小孩子实在太脆弱了,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母亲和父亲是他们唯一的保护罩。
现在奇昊只有她一人,结果相当于没有。
白三七其实在将军府的每一天都想办法让奇昊开口说话,但他偶尔只会念自己的名字,永远都是木木讷讷的,眼睛空空洞洞,像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长大啊,要是一辈子都这样该怎么办呢?
眼眶有些酸涩,白三七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啪’的砸下,掉进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盆里。
盆里隐约能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白三七惊讶的抬头看向抬着盆的手的主人。
楚丘一身黑衣神色淡淡,垂目看人的时候,总是无端带着几分偏执深情的感觉。
强大偏执冷漠深情,似乎是形容反派的。
“洗洗脸,睡觉吧,他没事。”
楚丘淡淡的语调似乎带着无限安稳人的作用,白三七冲着他笑了一下,使劲的点了点头。
篝火晚会不知进行了多久,后半夜突然落下了小雪粒,四处山林银装素裹,一片白色。
第二日,天还未亮,四周朦朦胧胧,帐.篷外灯火通明。
楚丘早早的就起床了,奇昊和他睡在一处,白三七睡在屏风后面的小榻上,可能是因为换了一个地方,加上一直担心这几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睡的并不踏实。
迷迷蒙蒙间,她似乎看到有人站在床前看着她,不过再一睁眼的时候,外边已经天色大亮了。
白三七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里不想出来,只一双眼睛露在外边,眷恋这一时的舒适。
……
“唉,楚丘,你身边那位小美人呢?”
范叔寒探头左看右看楚丘身后,不见白三七的人影。
楚丘拿着一把弓仔细擦拭着,弓身黑亮苍劲,带着磅礴的力量。
闻言,他连头都没有抬,手执着弓箭就往前走去。
范叔寒‘啧’了一声,无趣的拍了拍手,跟了上去。
楚丘这棵铁树,开花需要一千年,一开花那绝对轰轰烈烈。
所有人都前往了昨夜点篝火的地方,皇帝杜嵩坐在高位上,依然是几个香衣云鬓的美人围在两侧,下方是他的一众儿子。
见人都聚齐了,丁宁老太监转身走向杜嵩,场上渐渐的安静下来。
“今年依然是谁猎的动物最多,谁就获胜。”杜嵩笑着开口,看着场上英姿飒爽的一众年轻人,他顿时也觉得自己跟着年轻了不少。
楚丘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细细的绣了一圈密实的花纹,整个人看着矜贵逼人,气势稳稳的碾压了所有在场的男子。
杜玉笙坐在椅子上,手懒散的放在扶手两侧,目光直直的看着人群中鹤立的楚丘,眼底压抑着疯狂的阴冷。
他起身的走到杜嵩身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眼睛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已经完全看不到刚刚略有些狰狞的神色,他勾着唇角道:
“父皇,儿臣想替大家问问今年的彩头是什么?”
此话一处,下面的众人哈哈一笑,连带着杜嵩威严的脸色也松了几分,面上带了几分笑意道:“今年的彩头,朕还没有想好,往年都是赏赐珠宝,实在太过无趣
。”
“父皇,儿臣倒是有一个好主意。”杜玉笙淡笑。
“哦?你且说来给父皇听听。”杜嵩满意的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身旁一位着绯色华服的美妇细长的眸子看向杜玉笙,表情没有起伏,反而妖异的眼睛里透出几分阴冷感。
杜玉笙不在乎那道视线,缓缓道:
“很简单,不如父皇把今年彩头的决定权交到我们手里,让他决定他的彩头要什么,如果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父皇可以酌情满足他的要求。”
此话一处,场下发出了一阵议论。
范叔寒瞪大眼睛跳到楚丘身边,一脸兴奋的模样:“彩头可以自己选?这还挺有趣的嘛!”
杜嵩也甚是觉得满意,他拍了一下手,说道:“好!今年的彩头就由你们自己定!”
杜玉笙勾起唇角,弯腰退下。
他转头看向楚丘,眉毛阴戾的挑起。
楚丘似有所感,微微抬头侧眸看去,正正好好迎上杜玉笙挑衅的目光。
“楚卿,好不容易今年赶上秋猎,不如也随他们玩玩?”杜嵩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楚丘的方向,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楚丘收回目光,听到皇帝的话,他淡淡的答道:“臣旧伤在身,还未痊愈,静静看着他们玩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参加秋猎。
杜玉笙瞬间抬眸,阴狠的看着淡漠如水的楚丘。
他提出这样得到彩头的办法,就是为了和楚丘比个高低,他竟然选择不参加?
杜玉笙冷冷的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得到彩头后会做些什么了!
杜嵩笑着点点头,嘱咐他道:“楚卿辛苦,既是旧伤也要好好的调理啊,朕宫里有无数好药,回去之后全部赏与你。”说着,他抬头感慨的看向远处银装素裹的景色,接着道:“赤湾山风景绝佳,四处看看也不为一桩美事,你倒是可以好好逛逛。”
“谢陛下。”
“好了,散去之后便可以开始了,但要切记保证自身安全。”
杜嵩话落,众人便纷纷礼退,竞相奔走去找自己平日里的伙伴,女子便聚成一团围坐火堆旁说话玩乐,或四处走动,静静欣赏风景。
楚丘直接回了帐.篷,范叔寒知道他不参与,早就横眉冷竖的去找其他人结伴同行了。
看着楚丘离开的背影,杜嵩的眼底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帐.篷里,白三七正在床边担忧的看着熟睡的小孩。
奇昊昨日一直睡觉,一粒米一口水也没有吃过喝过,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强制性的叫醒他,不然一个小孩子的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楚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抬眸看见白三七一脸忧愁的坐在奇昊床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奇昊不是普通的小孩,他一开始就知道。
只是没有想到白三七竟然对他上心了,这样一个虚伪的女人。
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其实都在他的策划之中,一切看似自然合理不过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和仇恨。
他和白三七的初遇不在幽都的青莲阁,在嘉国富丽堂皇的皇宫。
那时白三七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八.九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胆小怯弱,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像一只不愿出洞穴的兔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楚丘却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白三七从出生到如今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大小事,他几乎全部知道。
楚家最早的一批暗卫,就是被派去白三七的身边保护她。
楚丘垂眸,说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
白三七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说是事关天下也不夸张。
“楚丘?”
看着逆着光站在门口的男人,白三七不禁喊道。
这一幕,让她想到了秋日宴的时候,那天楚丘也是这样逆着光救了她。
时间一晃,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她微微怔然。
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楚丘有这样近的关系。
想到这,她不禁弯了眼眸,眼睛弯起的弧度像月亮一样漂亮,目光温柔,这是这两天,她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楚丘抬眸,目光从几年前回到了现在,他抬步进入帐中。
“饿吗?”
说起饿,白三七倒是真感觉到肚中空空的,可是看到奇昊不免又忧愁起来,随意说了一句:“我不饿。”
楚丘不语,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床上的孩子,他伸手将被子里细细的手腕拿出来,食指和中指并拢给他探脉。
白三七惊讶楚丘竟然还会给人探脉,似乎原文中并未描写过。
倒是楚丘每次受伤都没有找过大夫,除了紧急情况下会叫梅芹夫妇疗伤,不然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若云寺的后山疗伤。
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医理就给自己疗伤呢?
白三七心中轻嘲自己的天真,楚丘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如今只是露出一角而已。
探完脉,楚丘站直身子,眉间似有似无的泛起了一抹烦躁,他淡淡道:“贪睡而已,不必担忧。”
“是吗?”
白三七本来期待的看着楚丘,听到他这么说,她忧愁的低下头。
“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你若是不想吃东西,便和我出去走走吧。”
楚丘的语调淡淡的,平白无故白三七听出了一丝丝关心?
赤湾山众人驻扎的场地十分宽阔,此时距离开始狩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大部分的人早就已经深入林子,说不定已经猎杀道猎物了,只有少数人还在林口牵着马换鞍喂粮。
官家小姐分成了好几群,围着火堆取暖唠嗑,好不惬意!
还有一部分性子比较静的,早就从马车里拿了书笔画纸之类的回了帐.篷,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安排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