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丘传了太医为白三七治疗烫伤,路上被皇帝叫走,他随意找了一个宫女去伺候她。
太医来到帐.篷,仔细的为她涂抹烫伤药膏。
药膏冰冰凉凉,刺痛的手背瞬间得到缓解。
白三七坐在榻上,看着太医用拿出纱布,她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温和舒适的眉眼,看着眉清目秀,一副容易让人亲近的样子。
动作轻柔缓和,十指过于苍白,十分修长,掌心有薄茧,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
帐.篷里光线不是太好,只有几只蜡烛散发光芒,黑暗包裹着橘色的光。
两人就在光圈中淡漠不语。
屈盂仔细的把包扎工作收尾,手上动作有条不紊,一点点把从药箱里面拿出来的瓶瓶罐罐放回去。
“姑娘,这几日便不要碰水,吃辛辣的食物,晚上我会再来给你换一次药。”
轻和温柔的嗓音,听着便令人心情愉快。
白三七点点头,答谢道:“谢谢先生。”
屈孟淡淡一笑,拍了拍药箱上沾染的灰尘,“客气。”
眼看他就要走出帐.篷,白三七忽然想到奇昊,或许可以让他看看,便开口留人:“先生,可否留步。”
“嗯?”屈孟回头,眉眼微抬,带着一分淡淡的询问神色。
白三七急忙起身,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伤口,她脸上带了三分恳求的神色,“先生,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弟弟,他连续好几天昏睡不醒,我担心他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病。”
“姑娘莫急,”他上前几步,脸上一片温和,“劳烦姑娘带我去看看令弟的状况,还请你和我详细说一下令弟没有昏睡前的身体状况。”
白三七一脸感激,为屈孟领路,口中担忧的说道:“我弟弟身体一向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平日不爱说话,看着有几分呆讷,出门前好好好的,后来在马车上睡着了,刚开始还醒来了一会儿,后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未曾醒过。”
屈孟一听,俊眉微皱,“他如今几岁?”
“大概……”白三七眉头蹙起,犹豫道:“七岁左右吧。”
她话语里的怀疑,没有躲过屈孟的耳朵,他不动声色的垂了一下眼睫,淡淡点了头。
床上的小男孩,看上去很正常,就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屈孟去到床边放下药箱,先抬手摸了他的额头,又伸出手指去探了奇昊的脉象。
一切正常,似乎又不正常。
奇昊的脉象似乎比一般健康的孩子更加有,但是这不是好处。而且据白三七的描述,一般的小孩在昏睡十二个时辰后,没有进食的脉象也不该是这样有力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孩的身体本来就更脆弱,体内存在超过身体承受范围的力量,必定会毁坏身子。
“你说他平时比较呆讷,具体是怎么样的,是很严重吗?”屈孟眉间多了几分凝重,放下奇昊细弱的手腕,转头问道白三七。
白三七看到屈孟的神色,心中更加胆心了,“平时他几乎不会开口说话,而且他不能离开我,不然他会伤害自己。”
屈孟凝眉,沉思了半刻,“他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问话,白三七愣了一下,思绪回到奇昊刚来将军府的那段时间,“他看见了死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很多死人,而且死相极其可怕。”
“死人?”屈孟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可能先生听闻过几月前幽都城发生的破庙命案和宝如酒楼命案,昊昊就是宝如酒楼里唯一的幸存者。”白三七缓了缓,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不是昊昊的亲人,我只照顾了他几个月,对于在宝如酒楼之前,他是什么样的,我完全不知道,而且将军府至今也查不到他父母的下落。”
话落,帐.篷陷入了沉默,烛火噼里啪啦的响,腊梅的香味偶尔会飘到鼻尖,昏黄的环境下,能够带给人一丝短暂的清明。
看着屈孟沉思的样子,白三七觉得大事不好,小心翼翼的喊道:“先生?”
屈孟回过神,重新检查了一遍奇昊的身体状况,见还是同样的状况,没有突破口,他沉默下来,叹了口气对白三七道:“姑娘,我医术浅薄,单单号脉实在无法再看出其他东西,如今想要知道你弟弟的情况,只有取血和施针两个办法,两个办法肯定会有所伤害,看你是如何打算了。”
白三七眉头的皱着更深,她上前几步,坐到床边拉起奇昊宛如玉藕一般的手腕,放在手心,感受着手掌下细微的跳动。
她看着奇昊的脸,这一刻竟然有点像医生给家属下病危通知书的感觉。
可是她不是奇昊的家人,她不知道能不能做这个决定,万一奇昊出了什么意外,她都不能想象自己会怎样,又该如何面对奇昊的父母。
就算奇昊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答应照顾他的第一天,她就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姐姐,羁绊早就超过了责任和血脉。
“昊昊。”白三七将奇昊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眶泛酸,但她极力的克制住了。
可是奇昊如果再不醒,或许会活活饿死在睡梦中。
“先生,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弟弟的命!”
白三七转身跪下,对着屈孟磕了一个头。
屈孟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安抚道:“姑娘不必如此,救人性命本来就是我应尽的职责,屈某必当会竭尽全力。”
白三七起来,抿着唇,眉眼皆是感激和担忧的神情。
屈孟打开药箱,取出装有银针的布袋,又拿出一把小巧普通的银色小刀。
“劳烦姑娘去一个碗来,若是没有碗,茶杯也可。”屈孟淡淡吩咐道。
“好。”白三七迅速找了一个干净的茶杯,递给屈孟后,就站在一旁静悄悄的注视着屈孟的每一个动作,美目中满满都是紧张担忧的神色。
屈孟拿出了药箱里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他先是挑选了一部分,打开瓶塞往茶杯里倒了一部分,随后拿出一个水囊,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但是白三七不确定是不是水。
他用水囊里的液体注满了茶杯,那液体和里面的药物迅速产生了反应,冒出一堆白色的细腻的泡沫,大量的白雾溢出,茶杯里的水减少了一半。
空气中随着白雾的弥漫出现了一股类似果酒的香味,甜甜的带着酒精刺激的味道。
屈孟拿起银色的小刀,对着一旁的烛火烘烤了片刻,几乎没有多余间隔的时间,他迅速拿起奇昊细嫩的手指割了一刀,红艳艳的鲜血滴落到事先放好的茶杯里。
手指上的伤口说大不大,说深不深,足足滴够了六滴才停下。
屈孟取过纱布,仔细的给白白胖胖的小手指缠上。
全程奇昊没有一丝苏醒的痕迹。
“姑娘,稍后我会将小公子的上衣脱尽,你可以先去外面等待。”屈孟温和的嗓音响起,像一道温柔的风吹过白三七的耳畔。
白三七摇摇头,“先生让我留下吧,即使没有血缘,他也是我的弟弟,医者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何况还是亲人呢?”
屈孟点点头,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压在了先前滴入鲜血的那个茶杯上。
他掀开被子,双手利落的剥下奇昊的衣服,先是观察了片刻他身体的状况,见一切平常,他便用修长的手指捻起细长带着冷意的银针去橘色的火上烤了烤,随后看准一个穴位,稳当缓慢的扎了进去。
第一针进去的时候,原本沉睡没有反应的小男孩猛然扭动了一下.身子,这可把白三七吓坏了,她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才第一针,我无法给你肯定的答案,你且再等一等。”
屈孟说完,迅速捻起第二针,压住奇昊的身体眼疾手快的扎了进去。
过了半刻,屈孟的脸上已经浮现一层薄汗,手中正拿着第七根银针,也是最后一根针。
白三七见有一滴额前汗正欲流进他的眼睛里,她担心屈孟受到影响,从袖子里掏出丝巾,“先生,我先替你擦擦汗吧。”
屈孟捏着银针搓了搓,眉眼没有抬,只微微点了点头。
一阵少女独有的馨香传到鼻尖,额上贴上了有些冰凉的丝绢,白三七弯腰低头替他细细的擦汗。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淡漠低沉的声音响起。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白三七一跳,她站直了身子回头,看见楚丘在帐.篷入口处站着,身姿修长,表情隐在黑暗中讳莫如深。
“给昊昊看病。”白三七说道。
屈孟放下银针,从床前起来,恭敬的跪到楚丘的身前,“参见将军。”
楚丘并没有让他起来,他的表情有一刻闪过阴霾,他徐步走到白三七的面前,俯视着她。
白三七感受到视线的压迫,不敢抬头,只能垂着头看着脚尖。
她不明白楚丘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给奇昊看病?
“拔了。”冷冷的声音响起。
白三七一愣,目中有了两分生气,“不行!”
“屈孟!”楚丘目光冷冷的看着白三七,态度强硬的命令道。
屈孟只好起身,依旧是温和的嗓音答道:“是。”
白三七捏紧拳头,一双眼睛里满是不解和质疑,“为什么呢不给奇昊看病?”
“我说过,很快他就会好了。”楚丘转头,走到床边盯着屈孟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