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李桃璃

另一头,李家村。

李春和李桂芳最后一刻还是不忍心让李诗诗去送死,想在最后一刻李诗诗穿上白袍前,将她救走,换成李桂芳替她去乌日林,不过还是没能成功。

李春和李桂芳被村民关到了村里的一间没人住的屋子里,只留了一个人守着,按时给他们送吃食。

李桂芳难掩悲伤,双眼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她一只手无助的拍着胸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被送到乌日林,她的心就无比的疼痛。

李春靠着墙,以前要强的脊背已经弯的像虾一样。

黑暗的房间只有门缝能透出一丝亮光,整个环境黑暗又压抑。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被放到地面的声音。

这一点声音在黑暗里尤为明显,两二老一时之间有些警惕的抬头,看着门缝处。

门缝处忽然被什么挡住光线,顿时没有任何的光线再透进来。

李桂芳有些被吓到,黑暗中拉紧了李春伸过来的手。

‘哐当’一声,应该是门锁落地的声音,木门被打开,有一人逆着光走了进来。

“李婶,李叔,你们没事吧?”白三七进门看到两个人头上脸上都是灰扑扑的,忍不住问道。

虽然从后面的事情知道,他们曾经想过害她的念头,但是知道他们的故事之后,她倒也说不上怨恨或者其它。

两人听到白三七的声音,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没想到这种时候来救他们的居然是收留过几日,而且他们差一点害了的人。

但是!

他们明明记得白三七掉进了悬崖,那种悬崖掉下去,基本没有活命的机会,莫非眼前的人其实是鬼魂,来找他们复仇了!

这个念头一旦蹦到脑海了,便越加觉得是真的,两人后背刮起了一阵阴风。

看着‘鬼魂白三七’颤颤巍巍的道,“不是我们要杀你的,我们也是没办法,你掉下悬崖也是意外,我们只是太害怕自己的女儿又一次死了,你看我们现在这副模样,早已是被全村人遗弃的棋子,你要是真是鬼魂,真有能耐爬回来复仇了,那你就应该是狠狠的报复那群披着人皮面具的恶!”

说道最后竟然变成了有些愤慨的意味。

白三七愣愣的,显然两位把她当成回来索命的厉鬼了。

她心中无奈,上前在他们面前蹲下,语气尽量更加温和,“李婶,我没死,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看看有没有温度?”

她突然的走进还是让两人吓了一跳,听到她的话,李桂芳将信将疑,铁着胆子伸手一探,摸上去果然是温暖的,人的体温。

她转头对着李春摇了摇头,说,“她不是鬼,我们误会人家孩子了。”

虽然心中对白三七跌入万丈深崖死而复生,完好如初的站在他们面前又疑虑,但是现在他们倒真是不想管,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们出去。”白三七答道。

一听到救他们,两人脸上都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们差点害了你,不是,我们已经害过你了,为何你还要救我们?”

白三七站起来,看着屋外白雪道,“因为诗诗,虽然她没有机会说话,但是我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位,我想为她做最后一点事。”

应着她的站起来,两人才得以看见外面的站着的男人,一看男人的气度,两人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李桂芳就着坐着的姿势跪下来,用膝盖行了几步,跪在白三七的面前,刚要磕头,就被人扶住。

白三七吓死了,一回头就看见李桂芳朝自己跪着,她可受不起她这一拜啊,立马自己也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李婶?”

李桂芳眼泪纵横,紧紧来着她的手道,“白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也不想我们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我能不能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我已经死了一个了,我不想诗诗出事啊,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白三七看着她哭的样子,心中也不好过,但是也只能实话实说,“我去见过诗诗了,我也想带着她一走了之,管他会有什么后果,可是,诗诗终究是诗诗,她更加通透且舍得,她不走,她担心自己走了,李家村就完了。我劝过了,真的,李婶是,没有用的,他们的队伍已经启程了,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李桂芳一听这话,眼泪更是涌出来,她颓唐的往后一坐,久久陷入沉默之中。

“李婶我带你们走吧,我们一起去幽都,我会代替诗诗照顾你们的。”

这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李春开口了,他淡淡道,“只要离开李家村一百米远,我们就会立刻暴毙而死。”

白三七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不止我们,围着乌日林这一片的村子全都是一样的情况,只要是从小出生长在这里的人就会受到诅咒,凡是想要离开乌日林的人就会死,而且死相十分恐怖。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姑娘,你们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以后即便有能力也不要回来。”

“诗诗还有一个姐姐是吗?”白三七试探的问道。

她想知道去到乌日林到底会遭遇什么。

说道诗诗的姐姐,两人的状况明显不对劲了,更加沮丧和带着无限的愤恨。

李春捏紧拳头,淡淡说出往年的事,“诗诗的姐姐比她大七岁,因为生她的时候是春天,四处都是桃花和梨花,我们就给她取名叫李桃璃,可是她终究没能逃离这个地方。”

七年前,李家村也需要献出一名少女,这是乌日林的传统,所有乌日林周围的村庄都必须遵守。

其实不止李家村,乌日林早就存在上百年,围在它周围的村庄至少有百余个,每一年都会按照一种特定的顺序来选择二十名少女。

一个少女代表一个村,而且要求送去乌日林的少女必须是村里最好看的一个。

当年,轮到李家村的时候,就是送的李桃璃。

她也是第一批送去乌日林的少女。

她们天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好事,因为她们去了,家里便会得到许多金银珠宝,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几辈子。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乌日林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地狱!

她们被送.入乌日林后,便天天让她们吃一种药物,过不了多久,她们便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慢慢松动,最后竟然轻轻一扯就能扯下来!

李春依然记得自己的女儿面目全非的样子,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连她平视最爱护的一头黑发也……

他现在又怎么能在眼睁睁看着李诗诗=去经历这样的痛苦,他恨不得自己来承受!

白三七听到李春说的当年往事后,久久不能回神。

粉拳捏紧,她紧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旦合上眼眸,眼前全都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儿,一会儿又变成忍受极大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皮肤脱落的李诗诗。

她真的要放弃诗诗吗?

白三七在心里问自己。

可是她要去救,她又拿什么救?

就算李家村的人坏,可是也坏不到必须死的地步。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是如此无用,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

她落寞的从破旧的房子里出来,李春夫妇还在里面,她劝过了,可是没有,连她自己都不可能释怀,又何止是失去了两个女儿的李春和李桂芳呢?

飘雪停止,晶莹剔透的雪花仿佛变成了天地间唯一干净的东西。

白三七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把雪,冰凉的感觉立刻传到四肢百骸,包括她的心。

“雪凉,起来吧,是时候该离开了。”楚丘走近她,看着她冻的通红的小手敛眉,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救不了诗诗。”白三七喃喃的说道。

她的语气无限落寞,伤悲,甚至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崩溃与绝望。

楚丘眼睫动了一下,寒风轻轻撩过他的一丝头发,更衬得他眉目精致,清冷若雪。

“所以你更不能垂头丧气,这样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懦夫,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你现在不应该自怨自艾,能做的事情就是调查乌日林的一切,找到打败他们的方法,你要救的不止是李诗诗,还有许多像李桃璃或者其她的无辜的人。雪层之下,说不定藏着无数脏污,不挖到底,你怎么知道它永远是干净洁白的呢?寒冬过去,满春必定会如期而至,不如紧紧等待花开之时,说不定能觅的不一样的果子。”

楚丘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放在是根本不可能的。

白三七抬头,眼眸睁大,眼底满满的倒映着的都是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啊,雪层之下,或许是数不尽的恶臭和脏污,能靠的只有自己,她以后必定会打造一个最干净和谐的地方。

白三七坐在马车里,看着李家村满满的变成一个小小的被白雪掩藏的灰点。

她目光坚毅,右手捏紧车帘,利落的将它放下。

她总觉得以后,她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诗诗,你还会在吗?

奇昊依旧处于一副沉睡的状态,他的脸色苍白,浑身冰凉,状态十分的不好,有时候白三七甚至觉得他已经不在了。

她心里也凉了下来,虽然不愿承认,可是心底一直有个隐隐不安的现实,每日都在冲击着她。

奇昊或许真的不是普通的小孩,他或许是天下第一阁用药养出来的鬼童。

因为过审原因,所以那个坐着描述的非常少,但是她那天在悬崖前面,听到村民说他杀人后,忽然想了起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奇昊和原著书中的描写不一样,他不嗜血,不狂躁,看上去行为也不怪异,只是相反非常的安静,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奇昊是在忍耐着什么。

楚丘大概看了她很久,见她一直看着奇昊的方向,他抬起视线看向她,淡淡开口,“传闻天下第一阁有一批杀手状若孩童,但是下手残忍,如同厉鬼,江湖给他们取了一个名字叫鬼童。”

白三七一愣,对上楚丘的眼睛。

楚丘淡淡移开视线,看着车壁上的花纹,接着说,“据我所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孩子,天下第一阁的阁主专门抓一批特别的小孩来,日日用药水浸泡,一日三餐皆是毒虫,能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他们没有神志,完全听命与药师的命令。不知是什么缘故,鬼童可以保持十年以内都是孩子的模样,可是一旦脱离药水和一日三餐的毒虫,过不了多久便会死亡。”

“他一开始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发现他跟在你身边会变得安静异常,甚至隐隐有压抑自己的趋向。”

“为什么是我?”白三七皱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让奇昊安静。

可是即使奇昊现在或许根本不是七八岁的孩子,或许年纪比她都大,她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楚丘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翻阅了几下,淡淡开口,“鬼童只有在要是身边才会变得乖巧,而且鬼童十分依赖药师。”

白三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秀眉微皱,“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可能是什么药师吗?”

楚丘从书中抬起头,漆黑的眼仁直直的望向白三七,似乎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药师擅长制作各种人皮面具,而且易容手法天下一绝,她的易容方式就是用少女活生生的皮粘在自己的脸上。况且她十分喜欢游走人间,披着不同的脸变成另一个人混迹市井,甚至大安国也有官家小姐被她替代的。”

白三七彻底懂了,怪不得楚丘要一直让奇昊和她待在一起,甚至莫名其妙让她搬到他的院子,合着一直都在怀疑她,试探她?

“你觉得我也是假扮的吗?”白三七冷冷的问。

空气静谧了几秒,楚丘忽然笑了起来。

白三七皱眉,不明白他忽然笑是有什么毛病。

“没有,我并不这么觉得。”楚丘放下唇角,但仍然能看出他有一个好心情,“药师大概没有你这么笨,也没有你这么经不起试探。”

白三七顿了一下,攥紧拳头,恶狠狠的看着楚丘,“麻烦你下次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