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王爷!”
孔元忠与关罡听到这话立即跟着起身,表达着不同的意见。
“王爷任谁都可以单单您不行啊,您千金之躯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呢?”
关罡急切的说道。
他不敢想象沈宇珩会自己提出这种事。
沈宇珩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本王早已想好,出发时就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不负陛下嘱托与百姓的期盼。若是不能解救百姓于危难本王自是难辞其咎。唯有亲身经历方才不负陛下与百姓。”
这番话沈宇珩是发自内心的,即便最初是怀着别样目的来到汪北的。但经历这月余后,他才切身体会了曾经陆鸿信所说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人之苦则百姓俱苦。或许别人不知,可他既亲眼所见就不能熟视无睹。
其余三人被他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内心瞬间破防多了几分敬佩。无论是谁都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不会犹豫半分甘愿去做那药罐子。但沈宇珩一席话无疑充斥着王者风范。
孔元忠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在他年岁尚小时。当今陛下在疆场上奋勇杀敌的雄壮英姿。与如今的沈宇珩极为相似。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说了一句:“此时我们知道就好,莫要宣扬出去乱了军心。”
沈宇珩抬头看了一眼孔元忠眼神中透露出感谢,笑着说了句:“多谢。”
孔元忠虽是欣赏但并不认同,身为一名将士让自己的君主冲在前着实是说不过去。于是他转过身去,强硬的说道:“王爷莫急着谢,若是出了一点岔子。我老孙自是要第一个顶上去的,谁也别像跟我抢。”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
只剩沈宇珩与其余两人留在原地,沈宇珩内心极为感谢。虽认识不久可他觉着孔将军是懂他的。
孔元忠刚出了营帐的门,全营的将士们都整齐的站在门口。面无惧色,甚至有种舍生忘死的气势。
孔元忠有种不好的预感,怒斥道:“这是做什么?!”
闻言沈宇珩与关罡也走到门口来,见到这场面略显吃惊。
此时李大眼儿最先站了出来,坚定的说道:“回将军,弟兄们得知以身试药之事。都已做好准备为百姓做些事情,这不仅仅是将军与王爷之事更是我们队伍中所有人的事。弟兄们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四个字刺痛的孔元忠的心,内心的火喷涌而出大声说道:“放屁!这有你们什么事?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这是军营何是有你们说话的份。”
这话说的不留一丝情面,孔元忠做为领军的将军决不允许自己的将士冲在前面自己却在缩在后面。
张远立即站出来,并没有因为孔元忠的斥责而退缩。握紧了拳头说道:“将军,已有不少弟兄们染上了瘟疫。我们实在不能再干看着了,弟兄们都不是孬种。我们已将家中无兄弟姐妹的,有妻儿老小等着回家的。全部排出去了眼下您面前共二百八十六个将士。无牵无挂,甘心为国为民。”
沈宇珩听着这慷慨激昂的话,眼泪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转。这就是大好男儿,顶天立地的模样。这就是他心中的中坚力量。
“你,你们。都疯了是吗?本将军的话都不听了?”
孔元忠被气的已上气不接下气。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打骂不得说不得。
“将军,我来说两句吧。”
沈宇珩站了出来,走到孔元忠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站到队伍前,看到漆黑深夜中,火把闪烁的光映在每个将士的脸上。他们坚定不移,他们坚不可摧。
“各位将士们,你们是本王见过的勇士。本王代表陛下,代表国都。对你们无私的大爱,表明感谢与敬佩。”
说完沈宇珩对着二百八十六名将士行了一大礼。
“王爷,这不可。”
李大眼儿欲上前阻拦却被危什一把拦住。
沈宇珩接着说道:“既然各位如此真心相待,本王今儿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本王虽出身皇室可多年来一无所成,浪,荡子的名号却响彻皇都。不怕弟兄们笑话,那些朝臣在朝堂上惨我的话。难听千倍万倍的有的是。可本王不慎在意,因为平日里本王建庙施粥之事。没少做却从不露面。于我而言这事若摆在明面上,无疑又多了个逢场作戏的名头。”
将士们面面相觑,搞不懂王爷此时此刻说这些是做什么,也不明白他把自己往事摊开来说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如今与他们称兄道弟。心中多半惊讶。
“本王说这些的意思,不是为了向弟兄们证明或解释什么。只是想说曾经本王虽行为出格,但百姓始终在本王心中。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听到汪北的瘟疫,想也没想的自告奋勇。此时此刻与你们站在一起。承蒙陛下不弃,如今有幸能与孔将军一同奋战。与各位沆瀣一气。”
周围人闻言眼中心中皆动容,他们与沈宇珩同吃同住月余,早已从最早的质疑到如今的全盘接受。人品与修养皆是有目共睹。如今危难之际还能站在这里与众人说着心里话。自是用人格打动众人。
沈宇珩说出这些话并没有过多考量,只是想以己之身劝退将士们,让他们不要冲动行事,更不能由他们做这个药罐子。眼下见众人多为之动容,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
“本王的身份,首先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其次是陛下钦点的抗疫的领先人,更是国都的百姓。从小的“仁义礼智信”教导着我。今时今日恐怕没人比我更有资格当这个药罐子。经过与孔将军关将军的多番商议,本王决定明日亲自服药。任何人不得有异议,否则军法处置!”
字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营帐。
空留下一群未曾反应过来的将士们在原地。
“王爷!”
“不可啊。王爷!”
“这,这怎么可以……”
一席话犹如深水炸弹,搅的本就不平静的海面更加波涛汹涌,一个巨大的漩涡逐渐形成。势必要把天给捅出个大窟窿。
将士们先是震惊其次不知所言。乱作一团。他们从未想过沈宇珩竟要冒险试药。准确的说没想到这位王爷竟真的感做到如此地步。
孔元忠烦了他们的吵闹,立即训斥道:“没长耳朵,还没闹够?该干嘛就干嘛去。多留一刻立刻军法处置!”
一句话的功夫,刚刚整齐的队伍已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中,将敬佩之心藏在了心中。
待人声散去后,沈宇珩独自坐在案前思索着笔下不停的在写着什么。
危什走到一旁并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
沈宇珩知道是他,却没有说话。等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有事就说,别站在那挡着本王的光亮。”
闻言危什出奇的坐在沈宇珩的对面定定的看着他。
沈宇珩心里清楚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本王意已决,不必多言。”
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抬头看了危什一眼,低头继续说道:“万一出了意外,你不许上前。自有孔将军解决局面,你只在这等着瘟疫结束,回到皇都替我安顿好王妃。拿够了足够傍身的银子,找处世外桃源,过你的悠闲日子。一辈子都不要回到皇都,情报网直接掐断。这样才能安稳的生活。”
危什还是头一次听沈宇珩交代自己这些,这不就说明他对此事的把握并没有多少。心中一时发紧,眉头紧锁,拳头紧握直说道:“我不会这样做的,你也不会!”
沈宇珩生气的抬头怒斥道:“什么不会?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还有如若真有不测莫要插手大王爷与太子之事。于我而言,你远比他们重要的多。”
危什听完这话,更是心绪难平。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要面对这种局面,心中痛苦万分直言道:“王妃呢?此刻她尚未知晓此事。她会由得你去冒险吗?王妃对你情谊并不浅,若你真有不测她不会为你报仇吗?”
最后一句彻底激怒沈宇珩,将手中的笔狠狠扔了出去。
“如今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报仇,报什么仇?这个想法给我直接扼杀,用不许提!若真有那个万一,你自是王府的主心骨。我讲全部交托在你手中,你去做傻事,是为了让我在就九泉下心中难安吗?”
沈宇珩冲到危什身边,拽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说道。
危什明白他的重托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极度纠结与为难的拽着沈宇珩衣袖。硬生生的憋出三个字:“我明白!”
沈宇珩听到这声承诺,才终于松了口气。松开危什的衣领,一把拥住他。在他耳边郑重说道:“好兄弟。”
危什心中极度痛苦翻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拽着沈宇珩的衣服。
“此时先莫要告诉王妃,嘱咐弟兄们莫要到处散播此时,务必守口如瓶。”
沈宇珩最后嘱咐道。
危什点点头,转身将扔出去老远的笔捡了回来,递到沈宇珩的手上。沈宇珩笑着接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沈宇珩就去到荀时的营帐内,与他商讨制作解药一事。
荀时也没想到最后会是沈宇珩来见他,出言提醒道:“王爷必要深思熟虑,此法子最是痛苦。万般折磨最耗人心神。一旦中途停止,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沈宇珩笑了笑肯定的说道:“这么多年的心酸与困苦便是再难熬也还是熬过来了,如今为了百姓。更是要咬咬牙了。”
荀时心中极度欣赏沈宇珩,同时也伴有深深的担忧。更不忍心让这么好的人命丧于此。但沈宇珩明显下定决心他亦是多说无益。
干脆的起身,向着沈宇珩行了一大礼:“老朽替百姓,替子孙后代多谢王爷慷慨。”
“这是做什么,您快快请起。”
沈宇珩连忙将荀时扶了起来。
“太医赞誉,本王职责所在而已。”
沈宇珩谦卑的说道。
荀时坐稳后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直言道:“这次瘟疫看似是病症,实则是一种毒。何事引起的尚未知晓,只一样,国都近几十年从未有过此事。而今在汪北来的实在突然。以至于我们从皇都赶来时早已错过最佳的医治时机。所以不得已采用这危险手段。”
“太医,但说无妨。”
沈宇珩的话,想打消荀时心中的一切顾虑。
荀时面色凝重,无奈的说道:“正如我先前所说,以毒攻毒之法。感染此瘟疫活过七天者,服下此蛊引。”
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瓶口紧紧密封着,可见是个危险之物。
狠了狠心接着说道:“万般折磨后还能活着,此人之血便是解药。”
沈宇珩只思量片刻后便伸出手,要去接那蛊引。
可荀时却退缩了回去,咬了咬牙说道:“蛊引会加速瘟疫的发作,异常痛苦。甚至可能暴毙而亡。”
闻言沈宇珩只有片刻的惊讶,随后表情归于平静。对着荀时说道:“早在少时经历过被抛弃被放弃被算计时,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眼下就不怕再来一次。只不过这一次,希望死的值得。”
荀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红瓷瓶放到了沈宇珩的手中。随后吩咐尹清端来染上瘟疫病症的人血泡的水。
“服下这个,挺过七日后。便可服下蛊引了。”
荀时嘱托道。
沈宇珩接过来,想要服下。却意识到自己还带着李檀儿亲手缝制的口罩,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原本是为了不沾染瘟疫缝制的。眼下自己却要越过这曾屏障,直接通往地狱。
深觉对不起李檀儿,于是将口罩摘下安放在怀中。低头端起血水,一饮而下。随后趁着尚未发作立即离开营帐。
尹清看着沈宇珩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的背景。心中跟着一紧,转头问道:“师父,为何不找个已染瘟疫的人,偏要舍近求远?还彻底耽误了个好人。”
荀时心中何尝不是难过的,只摇摇头说道:“那些百姓心智不坚,很难熬过去。但王爷不一样,他心如铁,坚不可摧。”
沈宇珩为了不影响众人的心情,早已吩咐危什在不远处重新搭了个营帐。以此为戒,任何人不得靠近。由此可以减少危险。
沈宇珩甚至将危什也远远的支开。回到营帐后,瘟疫很快就发作,先是头痛欲裂。人只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随后到了中午便开始发烧。这瘟疫在他身上时候蔓延的更快些,没过多久他就沉沉的睡去。
另一边李檀儿并不清楚营帐发生的一切,心情大好的她。早早的就去了厨房一统忙活后。
换来将士们惊讶的面容。
“今日不仅有馒头,还有饼子呢!”
“真的假的?这么丰盛啊!”
李檀儿在心里小小的嘲笑了他们一阵:“可怜的人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吃个馒头饼子就像过年的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可脸上却笑得比谁都开心,端着一桶米粥就去给大伙分粥了。
“弹球,今儿这饼子真不错,好吃又有嚼劲。”
李檀儿丝毫不心虚的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这可是弹球大厨,起了个大早和面做的。”
“呦,是弹球做的?那可得多吃点。这小子厨艺不错!”
“吃吃吃,撑死你!”
李檀儿回怼道。
李檀儿见大伙今儿心情都不错,以为是瘟疫有了进展。直接问道:“哎,这瘟疫这两日怎么样?有进展吗?”
众人皆有些疑惑:“这事你还不知道吗?营帐那边可都传疯了。”
“什么传疯了,我怎么不晓得?”
李檀儿追问着,可是有种说不上来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位将士说着:“要说咱们王爷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昨日那一番话可真是叫人打心眼儿里佩服。”
“可不是吗?能做成这样的又有几个,为了百姓舍生忘死当今这些当官的恐怕也就是嘴上说说,又有几个动真格的。”
李檀儿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耳鸣的声音。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却又不敢确认。只是拼命的安慰自己说,只是想多了。且先问清楚再说吧。
李檀儿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这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仔细说清楚吗?”
那将士放下筷子,将昨夜沈宇珩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李檀儿感觉自己摇摇欲坠,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好在扶着桌子。
“今儿一早我就见王爷去了荀太医营帐,估摸着是去商讨此事了。没准呀,这会已然服下毒了。”
这一句话只戳李檀儿内心,耳鸣声越来越大。手中的饭勺也没有力气拿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弹球,你怎么了?吓傻了?”
周围将士疑惑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低声询问道。
李檀儿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立即站起身来飞奔出去。
“该死的沈宇珩,一边跟我说这个不行,他自己却去当那药罐子。还敢瞒着自己。看我不打死他。”
边朝着营帐方向狂奔,眼泪边说着眼角落下。
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落在笔尖嘴角,最终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