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把该讲的事,都和我讲完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面色乌黑,全身僵硬,呼吸也变得极其微弱了。
师傅说,他是最后与那黑影拼死一搏时,才不小心中了这蛊毒。
中毒后,他会裂头而死,最后变成一只半截缸。
而因为时间太短,师傅也根本找不出解蛊之法。
所幸的是,那黑影也被师傅震碎了五脏六腑,死得只会比师傅还快。
甚至说不定就在我和师傅说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曝尸荒野了。
师傅不希望自己死后为害一方,于是便让我和老张把他捆了起来,又在他身上贴了十几张符箓。
这些符箓能在师傅变成半截缸的那一刻,引动天雷,从而将新生的半截缸劈死。
起初我是强烈不同意的,我想,再怎么样,我也得把师傅好好地安葬了。
后来在老张和青云的劝说下,我才不得不提前离开。
临走前,为了方便,我身上就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师傅给的三万块钱,以及他剩下的那些法器和十几张符箓。
……
我们三人收拾完行李后,趁着夜色,一起沿着出村的小路往外走。
现在已经接近黎明了,遥远的天际有了些日出的光影。
路上的空气冰凉,冷风拂面吹来,吹得直让人有些发抖。
附近的人家养的公鸡,也已经开始叫唤了。
田里的麦子很稠密,跟着冷风不断微微晃动着,展现着旺盛的生命。
有些起早的农民也已经走出了房屋,准备拉货去集市上摆卖。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
鸡鸣犬吠、耕作收成、乡亲串门……
农村就是这样。
农忙时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平常时,串串门子,赶赶集市,好不悠闲快活。
这些刻在农村人骨子里的东西,也是我这十八年来的回忆。
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此刻,要离开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踏上漫漫的征程,我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嘭!
一道惊雷响起。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不偏不倚,正劈在师傅的店铺的位置。
这就说明师傅的符箓起作用了,同时也说明……
师傅彻底死了。
见到此情此景,我跪了下来,朝着店铺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师傅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你也别太伤心了。”老张安慰我说,“你师傅他生平做了不少好事,又是修道之人,死后一定可以升天的。”
我点了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不久后,我们来到了村口。
一旦踏出这里,就算是正式离开村子了。
“师傅也说了,我命里多劫,现在仍然有生死危机。
而我奶奶,在北方的深山老林里,一个叫沙中村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所以,我这一趟,路途遥远,还会危机重重。
如果你们愿意陪我去,我李小心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们。
如果你们不想去,我也很理解,毕竟我这一趟可能有去无回,我不能让你们一起担这个风险。
不过无论去还是不去,咱们仍然是朋友!”
我说罢,青云拿出了一把折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说到:
“这是我父亲的折扇,他说这是当时拜师时,他师门送给他的。
如今他死了,我想跟着你一起,把这折扇还给他的师门,也好了却我父亲的一桩心愿。
况且我父亲也和我说过,我命里也有命煞,也会劫难不断,让我和你互相照顾。
你都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了,指不定哪天我也会遇到,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一起走比较好。”
老张挠了挠头,“我没那么多理由。我这条命是你师傅救回来的,就算是为了他老人家,我也愿意陪你一起走!就当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
“多谢了!”我郑重地向他们两人深鞠一躬。
我们这里属于山区,山脉连绵不断,路有一大半都是修在山上的。
镇中心修在较为平坦的地方,镇子下辖的村落则众星捧月一般,星星点点的坐落在附近的大山里。这就是我们这儿的布局。
当我们来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镇上没火车站,只有一个客运站。想出门的人,要么坐大巴直接走,要么就坐一个小时大巴赶到市区,再坐市区的火车走。
我们本来是想坐火车走的,可到镇上我才发现,我没有身份证,坐不了火车。
老张和青云听完后都惊了,让我回去找,可我却拒绝了他们。
因为我知道,找也是找不到的。
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也没见过,师傅也从来没跟我提起。
除了知道自己叫李小心外,我对自己其他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就像个黑户一样。
以前出远门的时候,买车票都是用的师傅的身份证,那个时候还没有实行一人一票制,一张身份证能买好几张车票,所以根本用不上我的身份证号,但现在就不行了。
师傅如果有我的户口本的话,肯定早就给我了,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跟我提起。
所以户口本应该是在我奶奶那儿。
没有户口本,我连身份号码都不知道,坐火车是肯定不现实了。
由于我们仨都一晚上没睡,因此我们就先在镇上租了两间钟点房,花了一百二十块钱。
本来青云只想租一间房的,说这样能省点钱。
可她毕竟是姑娘家,跟我和老张这大老爷们睡在一个房间,对人家的清白不太好。
况且房间也不贵,没必要从这上面省钱,因此我才租了两间。
放完行李后,我们就去了楼下的馄饨馆子,要了三碗馄饨汤。
此刻天刚刚亮起来,镇子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了,馆子里热气氤氲、十分热闹。
大清早的,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再喝上半碗汤,我身上立刻就暖起来了。
简单吃完后,在我的强烈坚持下,我们又带着青云去买了几件衣服。
老张和我来的时候,都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可青云就穿了这么一身衣服就过来了,什么行李都没有。
青师伯临死前还特地交代过我,要我和青云苦命相依、互相照顾。
为了我,青师伯都牺牲了,我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他的女儿。
况且现在师傅也不在了,我必须得学会独立,尤其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青云买几套衣服。
去商城买完几件几套衣服后,我想着正好夏天马上也要过去了,就又给她添置了几件外套,到时候秋天也能穿。
一共是四件衣服、两件外套、三件裙子、两条裤子,花了一千两百多。
青云顺便还买了两套内·衣,买这种衣服,我可就不敢跟着她进店了,所以这两套内·衣青云花的是自己的积蓄。
可能是青云觉得,让我掏钱给她买衣服心里太过意不去了,所以她也给我挑了一套衣服,还说要用她的积蓄买。
青师伯甚至比师傅还清贫,也就留给青云三四千块钱。
而她给我挑的那套衣服,光是裤子就要三百九十八,贵得令人咋舌。
我本不想要,可又怕伤了青云的心,就拿着衣服到试衣间试了试。
我心里想着,无论穿着怎么样,我出来都和青云说不合适搪塞掉,这样也好给她省点钱。
试衣间里,我穿好了衣服,对着落地镜转了两圈,心想这衣服还挺好看的,难怪会卖这么贵。
忽然,我的表情僵住了。
透过镜子,我能明显看到,我的脖子上有两道连在一起的红斑。
这红斑太让我熟悉了。
这不就是索命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