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停电了。
没有任何预先号令。
教室里立马漆黑一片，随即窗外的月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夹杂着树影斑斑驳驳地荡漾着。
“今天没有准备蜡烛，走读的同学可以回家了。”教室外的某个角落，忽然传来了韦老师嘶哑的声音，“还有蜡烛的或者煤油灯的先点上，给大家照个亮……”
何建隆拿出了自己用罐头瓶子做的煤油灯，点上了。那粗粗的灯芯上火光带着暗褐色的烟气在跳跃。这个煤油可能不是那么纯净，一会儿，就已经结出了两个灯花。
路扉正在整理书包，接受了上一次书包被拎走的教训，路扉现在每次晚上回家，都会把桌兜收拾地一干二净。
“嗙嗙嗙”，有人在敲窗子玻璃。
路扉抬头一看，居然是发小。
路扉对着发小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地拾掇好了书包，给韦浩古摆摆手，就跨出了教室。
“你急啥呢？这么早就回去呀？”韦浩古对着路扉的背影道，“这么好的月亮呢，你也不和那个谁在月下漫步一下？哈哈哈……”
路扉假装没听见，径直和发小向学校外面走去。
“你急啥呢？这么早就回去呀？”路扉对着发小的耳朵道，“这么好的月亮呢，你也不和那个谁在月下漫步一下？哈哈哈……”
虽然没有回应韦浩古，但路扉可完全是照单全收，这不完完全全地，“现蒸现卖”给了发小。
“今个巫婆过来叫着一块儿走呢，他这会儿就在篮球场那边等着呢，”发小呵呵笑道，“总管刚才都骑车子先走咧……”
“你就应该早点告诉巫婆，你还要和总管约会么，哈哈哈，”路扉笑道，“要不是总管人家走咧，你八百年也想不起来，到我班教室来把我喊一下，和你从小学四年级睡到现在了，还不如人家总管一时半会儿的温柔呀，世道乱很么，哈哈哈哈。”
“刚才你同桌，提醒你啥嘛？我这一下是不是把你和谁‘花前月下’给耽搁咧？”发小笑呵呵地回敬道，“那这罪就大很么！哈哈哈……”
“你可听当一点点呢？耽搁地大咧！不行到时把你家总管赔给我，算咧！”路扉道，“你看这生意咋样？买卖不成，情谊在么，哈哈哈。”
“你，哈哈哈，你是惦记你那个‘洋娃娃’吧？”发小道，“你才看不上总管呢，是谁昨天半夜做梦都在喊人家‘洋娃娃’的名字呢？”
“我昨天做梦了吗？”想起昨晚的情形，路扉有些窘，“我，我喊什么了？”
“那你喊的，那就可多咧！什么想你咧，情啊，爱啊的，”发小笑得合不拢嘴，“那会儿要是有个双卡录音机就好咧，给你弄个磁带，看你这会儿不认账……”
两个人一路斗着嘴，便来到了篮球场。
路扉看见那个篮球杆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近一看，巫婆正在和贾娟聊天。
“路扉，长高了呀，好久没有看见你了，”贾娟看见路扉走近，自然而然地笑逐颜开，“你把我这个老同桌都给忘了吧？咯咯咯。”
“贾，老同桌，”路扉有些错愕地不会说话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要问你呀！”贾娟道，“你不是让你发小给我弟传话要见我吗？”
“你弟？”路扉有些懵懵瞪瞪。
“她弟和我一个班呀，就是贾鸿渐，巫婆的同桌么，”发小笑呵呵地道，“这都是巫婆给你叫的你老同桌……”
“咱这会儿记起我这个老同桌来了？”贾娟道，如同一个大姐姐对着小
弟
弟一样爱怜，“你的铅笔和橡皮又不够用咧？咯咯咯。”
“没有，没有，”路扉有些尴尬，但他知道不能‘露马脚’，“就是好久没见你咧，也不知道你怎么样咧，马上要毕业咧，也不知道以后还能经常看见你不？”
“咋不早点来找我呢！”贾娟笑道，“都到这会儿咧，迟咧！十头牛也把我拉不回去咧，我就不是念书的材料……”
“你的画画得很好呀！”路扉讪笑道，“你大概可以向着艺术的方面发展。”
“画画？早都不画咧，静不下心来，”贾娟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巧克力，“给，这里还有一把巧克力，知道你爱吃这个……”
路扉木然地接过了贾娟塞在他手里的巧克力，看着贾娟日益妩媚的眉眼却说不出话来。
“那咱就往回走吧，”贾娟道，“我今天和你们一起走……”
“你弟呢？”路扉道，“他人呢？”
“我弟去我爸那里咧，我今天不去咧，”贾娟对路扉道，“你打算考中专还是重点高中？”
“尽量考中专！”路扉郑重地道，“实在不行就只好上重点高中咧。”
“上个中专有啥好的？”贾娟道，“为吃一口‘商品粮’吗？有什么呀？我都吃咧十八年咧，还不是一抹黑，马上就混社会咧？”
发小和巫婆跟在路扉和贾娟后面，间隔了两三步，不知道在兴高采烈地聊着什么他们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一路穿过早熟的包谷地，穿越了水稻田的畦道。
皇甫河的河道两岸高柳夹堤，细长的柳枝如同丝绦，随风舞动。月光如水，徜徉在如水的月光里，和贾娟并肩彳亍，笑语盈盈，路扉不由得有些陶醉。
“唰——唰”，突然一声呼哨划破那绵绵的沉迷，掩面袭来。
路扉心下猛吃一惊，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上次遭遇的公鸡嗓又来了。
路扉本能地停下脚步，定盯一看，那有什么公鸡嗓。迎着月光，那分明是金峰的模样，随着烟头的闪红，路扉看清了就是金峰。
“金峰？你在这里干啥呢？”路扉在此间不经意看见金峰，有些疑惑，这货今天没有和舀子一伙鬼混，来赏月色啦？
“等人么，”金峰笑道，“怎么？不让等呀？”
“等谁呀你？”路扉也笑道，“这样专注呀！还真是不多见呢！”
“呵呵，你的老熟人！”金峰道，“咋能不专注呢？遇到对的人咧么！”
“那你慢慢等！”路扉道，“老同桌，咱们走！”
“唉，慢着，慢着，”金峰差点笑的岔气了，“路扉，你走吧，把你老同桌留下来……”
“金峰，你这是干啥吗？”路扉道，“都是一个村的，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好，好，过分，过分，有意思，有意思！”由于吸着烟，金峰笑得咳嗽起来。
“路扉，你先走吧，”贾娟这时笑着对路扉道，“我和他有个事儿……”
发小和巫婆也赶到了，和路扉一样都愣住咧。
“你们先走吧，我和他有个事儿呢。”贾娟再次道，“没事儿的，他一会儿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