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莫思的话,我一般都比较顺从。她是个冷静的女孩,和欧歆怜一样,性格都有些男性化。只不过,杨莫思和歆怜不同。杨莫思在任何时候,都很少说话,不轻易发怒,也不轻易欢笑。歆怜恰好相反,用凯芸的话说,歆怜就是疯子。她是个既想要做婊子,又想要立牌坊的女人。而且,凯芸说歆怜像婊子,歆怜从来不发火,反而跟她嬉皮笑脸的。没办法,谁让歆怜没事就窝在宿舍看片。我记得有一次,我们班上有位男同学在追凯芸,周末跑过来给凯芸修电脑,刚进门就碰到我们一群人在看片。这件事,着实成了班上的爆炸新闻,搞得我们到大二了,都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男生追。
没有男生追没关系,杨莫思和欧歆怜都表示,她们可以像男生一样照顾我们。
所以遇到麻烦,我和凯芸都会跟杨莫思和歆怜说。比如惊吓之后的现在。
“嗯!我们见过他。刚开学的时候,在紫桐大桥上,他扛着棺材走在雨雾中。那时候堵车,雨又下得那么大,他走得很慢,所以我们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凯芸还躲在被子里,不敢把头伸出来。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看到男子扛着棺材那天,凯芸是最先跑到前面去围观的人,她大概对此印象深刻。
听了我们的讲述,杨莫思和歆怜都觉得奇怪,她们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男人,扛着一副棺材走在大街上的样子。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亲自碰到,是无法想象的。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杨莫思爬到凯芸的床上,钻进被子,和凯芸躺在一起。凯芸这才伸出头,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天花板。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将我和凯芸都吓傻了。倒是杨莫思一如既往的冷静。她抱了抱凯芸,开始向凯芸了解具体的情况。
凯芸告诉杨莫思,最先是那位男子主动加她了的QQ。再接下来,就是凯芸发消息问他是谁。他什么也没说,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再后来,就是我们先前见到的那一幕。
杨莫思让歆怜把凯芸的电脑递给她,她将电脑抱在被子上,启动以后,她让凯芸把自己的QQ先登录上去。凯芸到现在都还惊魂未定,她指着电脑屏幕说:“可以自动登录。”
五秒钟后,凯芸的电脑在滴滴地响着。杨莫思神色凝重地在和那位男子聊天。
聊了一会儿,她才对大家说:“是个四川人,资料显示,三十岁。职业是墓画师。”
凯芸小声问杨莫思:“这么说,他是人,不是鬼了?”
“肯定是人啦!你见过,鬼自己扛着棺材在大街上逛的吗?”
“可是,他疯了吗?为什么要扛着棺材到处逛?”
歆怜说:“墓画师,我想,他大概是在墓地工作的人。这样的人,扛着棺材在大街上走,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我表示怀疑,那么沉的棺材,他一个人,扛得起来么?”
杨莫思说:“应该不是真正的棺材,会不会是,火葬场的人?”
我就觉得奇怪了。“火葬场的人,没必要扛着棺材走啊?”
“或许,有人需要烧一个棺材陪葬……”
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歆怜说:“莫思,你再和他聊,问一下,他加凯芸做什么。”
杨莫思按照歆怜的吩咐,继续和那位网名叫生如墓画的人聊。这时,我们几位姐妹都爬到凯芸的床上去了。对此,不仅仅是我们姐妹几个感到不可思议,就连平时很少和我们混在一起的双胞胎姐妹,也情不自禁地围拢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我仔细看那人的头像,这才发现,这家伙,其实我在歆怜的游戏中见过他。因为他的QQ头像,和【最后轮回】中,一个坐在冰川脚下搞雕刻的人很像。我将这一发现告诉了歆怜:“这人也在你的游戏里,我在一个冰窟里碰到过他,他好像正在雕刻一个女人的头像……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你设计出来的一个系统人物而已……”
歆怜点了一根烟,闷着头抽着。我们全寝室,也就只有她一人会抽烟。
烟雾缭绕中,欧歆怜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怎么?你也不认识他么?你们谁认识这个人?”杨莫思抬头问。
所有人都摇头,杨莫思继续问对方:“生如墓画,你好,你是怎么加我的?”
生如墓画:“你不也在【最后轮回】里吗?咱们都是【最后轮回】的发烧友。”
“你知道我的马甲?你知道我的马甲,也不至于知道我的QQ啊?”
生如墓画:“哦!是你自己忘了,你不是在论坛发过你们游戏的链接吗?”
“……我……我有发过吗?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猫扑?天涯?”
生如墓画:“都不是,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那你是如何看到的?你常常逛论坛吗?”
这下,生如墓画沉默了许久。
生如墓画:“也不常逛……我是百度里找到你们的。”
这下,轮到大家惊讶了。“百度里?”
生如墓画:“是的!我输入轮回,然后,就找到你们了。”
“哦!虚惊一场,原来是这样!”大家心里都捏了把汗。
把事情搞清楚了,杨莫思就搓着手,得意洋洋地说:“不用怕!有我在呢!我是谁?武术协会会长啊!练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练的。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忒胆小了,不如,全都加入我们协会吧!可以免掉你们的会费……其实,这个生如墓画呢,就是个庸人,吃五谷杂粮长大的那种,就和中学那会儿,教我们画石膏像的美术老师一样……”
歆怜坐在一边抽烟,诡异地笑着:“画石膏……像?我看是,画裸体像吧?”
大家都在笑歆怜:“欧歆怜,你动作片看多了吧?”
把生如墓画的身份搞清楚以后,生活又开始重返宁静。不过有一点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有一天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刚走到女生宿舍门前,却发现身后好像有动静。我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继续往前走。可是,就在我即将迈进铁门的那一刹那,在灰暗的光线之中,忽然间伸来一双冰凉的手,它快速地捂住了我的眼睛。由于欧歆怜以前常常玩这样的小把戏,所以当时,我并未惊慌,而是仔细摸了摸那双手。
那手十分纤细,能感觉出来,对方是一位女孩子。不过,我可以断定,身后的人,并不是歆怜,歆怜那双手,虽然纤细,但指头没有这么长。仅靠摸手,还无法作出判断,所以我就继续往衣袖下面摸。一边摸一边在想,这家伙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有心思跑到这儿来跟我玩如此幼稚的游戏。我想,莫非,是双胞胎,凯芸,或者杨莫思么?
“你……我猜你是凯芸……不对,凯芸用的是皂荚洗发露。杨女侠?”
那人比较沉得住气,始终一声不吭。我把寝室里的姐妹猜完,又开始猜隔壁一个寝室的同学。我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欧歆怜找来搞恶作剧的。这么一想,心里就窝火,猛然把那双手往后一掀。在宿舍楼前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男孩的面庞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我尖叫一声:“你到底是谁?”那男生听了,鬼魅一般转身就窜进了身后的树丛。
我感觉我的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区区几道台阶,我整整爬了五六分钟。
爬回寝室门前,我一脚将门踢开,气急败坏地朝歆怜喊:“欧歆怜,给我出来!”
歆怜正戴着耳机,并没听到我的叫喊。倒是旁边的杨莫思和梁凯芸被我吓了一跳。
我走过去,摘掉歆怜的耳机。“欧歆怜,你怎么搞的嘛!这样吓人家!”
歆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愕然问我:“娜娜,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有男生蒙我的眼睛,是不是你指使的?就在楼下树丛边!”
“这个,还真没有!这几天我都被黑客搞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精力开玩笑。”
我坐在杨莫思的床上,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等头脑清楚了才问:“歆怜,老实说,是不是你?”我说着,心里觉得委屈,就爬在床上嚎啕大哭。欧歆怜被我哭得莫名其妙,她拍着我的背,用她独特的方式安慰我:“这真的和我没半毛钱的关系。若是我骗你的话,我诅咒自己,不出门的话,屁股长痔疮。出门的话,就得性病。这总可以了吧?娜娜,别哭了。我不会安慰人,你一哭我就慌。我现在很烦躁的,别再添乱子啦!”
我发泄一通,心里这才舒坦了许多。歆怜这么说,大概就真的与她无关了。
知道我的遭遇后,凯芸比我还生气:“欧姐,你看吧!让你不要乱吃男生的豆腐,你偏要吃。这下好了,男生都找上门来了。娜娜,他没揩你油吧?手没乱摸吧?”
我摇头:“那倒是没有,可是,我觉得很恐怖……”
杨莫思一摆手,不屑一顾地说:“咳!恐怖什么,不就男生么?”
“男生倒是不怕,可是,关键是,他……他一直没吱声……”
这下大家都觉得有点奇怪了,歆怜问我:“没吱声?他没问你,你猜我是谁?”
我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他的手长得就像女生一样。”
被我这么一说,梁凯芸也有点怕了,她爬到床上去,赶紧把窗子关上,然后回头对我说:“娜娜,你今晚,能不能和我睡一张床。其实,我有点怕光,以前被闪电吓过。”
当晚,我和凯芸睡在了一起。原本心想,两个人躺一处,应该能够睡一个安稳的好觉。只是,到了大半夜,堕入梦乡的我,却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推我。睁开眼睛一看,凯芸已经醒了。她拿着手机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见我醒了,她就说咬着我的耳朵说:“娜娜……你听,这声音……”我揉了揉眼睛,渐渐听到有大提琴声飘来。
仔细一听,我发觉那琴声,分明就是【最后轮回】里的背景音乐。也就是前阵子,大家听到的那支曲子。爬在床沿上,我伸出头看了看寝室里的那几台电脑,发现全都关机了。这下,心里就有些害怕起来。心想,难不成,那声音还能自动跑到现实中来不成?
那声音还没停下。只不过,仔细听来,要比之前我们听过的琴声幽怨许多。不知道是琴声变了,还是夜深人静的原因。总之,那声音一点都不正常,而且还有些恐怖。
在被子中躺了一会儿,我以为那声音就会自动消失。却万万没想到,它一直都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知道这样下去可不成,没精神病的人,都会被吓出精神病来。于是,我便用脚踢了踢欧歆怜的床架,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歆怜!歆怜!你醒醒呀!”
可是,踢了大半天,也不见欧歆怜回应。我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便鼓起勇气,爬了起来,并用凯芸的手机往歆怜的床上照。这一照,才发现歆怜的床上空空如也。这下,可把凯芸和我都吓坏了。还好,寝室里的动静,把杨莫思给弄醒了。前半夜,杨莫思一直都在点着台灯看小说,这才睡得那样沉。要是在以往,杨莫思早醒了。
我让杨莫思把她的台灯弄亮。台灯被打开后,杨莫思才发现歆怜并没在宿舍。
我伸手往歆怜的床上一摸,发现被窝冰凉,好像根本就没有人睡过一样。
那大提琴的声音,还在咯吱咯吱地响着。杨莫思走到阳台上,站在那儿听了一会,这才神色慌张地走回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对我和凯芸说:“把双胞胎叫醒,咱们都带上手机,到外边去看看。见鬼了!那大提琴,竟然是校园里传来的……”
几人都在穿衣服,这天气渐渐有些凉了,夜里吹风容易感冒。
楼道里黑乎乎的,只有仅有的几盏没坏的路灯还亮着。杨莫思拿着手机在给歆怜打电话。拨了半天,语音提示,都是无法接通。我们心想,这么大个活人,不可能说丢就丢了吧?一楼的入口处晚上都要上锁,歆怜不可能会出去。所以,大伙开始从一楼往上找。欧歆怜的脾气有些不好,想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她不大有可能会去别的宿舍串门。
大伙将每个楼层的卫生间和浴池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歆怜。不过,到了顶楼,也就是第七楼的时候,胖妹突然指着通往楼道的铁门说:“你们看,铁门是开着的!”
我用手机一照,果然发现通往楼顶的铁门没有锁上。五人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爬到楼顶,楼顶十分宽阔,平时天晴的时候,大伙都会把被子抱到顶楼去晒,因此对楼顶的环境,并不陌生。这地方,平常很少有人管,管宿大妈也只是隔三岔五地跑上来看看。但晚上,这道铁门正常情况下是关上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男生偷偷溜上来,和女生在楼顶缠绵。以前,就曾有一对大四的情侣,在楼顶上偷偷摸摸搞鬼事,后来被对面一栋楼的男生用高倍摄像机给拍下来,放到了网络上。那次闹得很大,我们学院的领导都被当地教育部门训话了。既然是这样,这楼顶的铁门就不应该开着才对呀?
往前走了一会,大伙猛然发现楼顶边缘的水泥板上,有一个黑影。杨莫思最先跑上去,她用手机照了照,发现那人是欧歆怜,方才挥手让大家过去。凯芸最先跑到歆怜的面前,她拉了拉歆怜的衣袖,不解地问道:“欧姐,这么冷,你发什么疯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楼顶上来。你看,整个楼顶,就只有你一个人。冷死了,都回去吧!”
欧歆怜一句话不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杨莫思觉得纳闷,就拍了拍她的额头:“你丫的不会是在梦游吧?你别吓我们啊!这可是七楼……”刚说到这里,那支熟悉的大提琴曲子又响了起来。大家往楼顶的四周到处望,也无法清楚地知道,那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我心想,难道,欧歆怜是被这琴声给吸引上来的么?我记得小时候,曾听奶奶说,有一种鬼魂,常常晚上出来游走。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声音,把睡梦中的人给吸引出去。如果路上没人碰见,出去的人们,就会跪在地上,用泥巴把自己活活塞死。
想到这里,我再往欧歆怜身上瞅,果真发现她就像没了魂似的站在哪里。
“小妞,你不会中邪了吧?”我情不自禁地问道。
歆怜回过头,看了看大家,忽然开口说:“没事,做了个噩梦。”
见歆怜开口说话,大家才放了心,几人推推嚷嚷,把她给弄回宿舍。
杨莫思将宿舍门关好,又取出吹风机往身上吹一阵暖气。大伙都凑过去,把热气往肚子里送。一边送一边问歆怜:“你丫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楼顶上去了?”
歆怜只淡淡地说:“没事!谢谢你们!睡觉吧!”
大家都躺下,继续说了一会儿话,便睡着了。这一睡,差点睡过了头。
第二天早上醒来,连牙都来不及刷,就急急忙忙往教室跑。不过,在去教室的路上,却听到所有的学生都在小声谈论着一些事,敢情是校园里发生了点什么。要不然,都到上课时间了,教学楼下面,还汇聚着一些不愿散去的学生。
走到教室门口,班长问我:“娜娜,你们宿舍楼那边,昨晚有动静吗?”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脱口便问:“什么动静?”
“有学生说,听到有人拉大提琴,拉了一个晚上。”
“还真有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是谁用音箱放的呢!”
旁边一位女同学说:“是空灵乐团的大提琴手阿俊。”
“他怎么了?”忽然间,我开始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死了,昨晚跳楼自杀的。”
……
没有人知道,阿俊为什么要自杀。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阿俊原本有着一个温暖的家庭。他的父亲在省政府工作,是政协委员。他的母亲在当地的银行上班,并且身居要职。和阿俊相处过的同学都知道,阿俊虽然是家中的独生子,条件比同班同学优越许多,但他重感情,心底也比较善良。唯一能够与死亡牵扯上关系的,就是他有轻度的抑郁症,有段时日,他曾有意无意地哼着张国荣的歌,《与谁共鳴》。
不过,他的死亡并没有给在校学生带来恐慌。因为除了早上起来搞卫生的清洁工外,并没有学生看到他鲜血淋漓的躯体。人们甚至连他坠楼的具体地点都不知道。这一点,完全得力于紫桐学院的保密工作。在学生还没有起床之前,地上的血迹已经完全被冲洗干净。并且,这起跳楼事件,只有紫桐学院内部的学生知道,外界一律不知。
事情就这样,渐渐的淡化了。人们只是在空灵乐团的成员出来表演时,才会发现那位拉大提琴的男生没有来,会忽然间觉得感伤。除此之外,阿俊的存在与离开,都无关紧要,学生们仅仅是多了点谈资而已。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在往后的日子中,会时不时的有学生半夜尖叫,说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一支大提琴曲子。我想,大概是个别学生故弄玄虚罢了。又或许,在紫桐学院,除了我们207的姐妹之外,还有学生在玩【最后轮回】,他们故意用扩音器把【最后轮回】的背景音乐放出去吓人。至于阿俊死前拉的那支曲子,为什么会和【最后轮回】的背景音乐相同,这个问题我们就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