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俞天恩啊,给你女儿打针的那个医生。”
“等等!老村长手下留情!”禹一个箭步蹿过去,拍开那个满脸肥肉的女人,扶住锅盔脸焦急地问:“俞医生?你是给豆豆看病的俞医生?”
锅盔脸点点头:“我怀疑他们村子后面的泉水有毒,拷了两葫芦准备带回去化验,他们就把我关起来了。”
俞天恩拼命挣扎,无奈两名庄稼汉的力气实在太大,随便他怎么扭头甩胳膊,就是摆脱不掉控制。
“老村长误会了,这是我恩人,请您让他们把手松开。”
丁禹回身抱拳,望着老村长说。
村长杨同茂面露难色,他浓眉紧锁,托着旱烟袋,吧嗒吧嗒一个劲地抽烟。
临了周建军说情,老村长才让两名庄稼汉松开俞天恩,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把俞天恩的衣服丢还给他。
村民们一拥而上,把村委会围了个水泄不通。屋子里顿时闷热难当,所有人的汗珠子滴滴嗒嗒往下淌。
但是没有人离开,相反把村委会的门窗围得更紧了。
“同志哥,这个人不能放,他偷我们村圣水,还往灵泉圣眼里投毒。”
小豁嘴扯了扯丁禹的衣摆,压低声音告诉他。
村民们立马炸开了锅,一个个怒容满面,指责俞天恩图谋不轨想害人。
说他擅闯灵泉圣地,亵渎圣母娘娘。还往水里撒药粉,要断大西村的根。
俞天恩说村民们血口喷人,他是发现泉水有问题,才往里面撒药粉,检测有没有毒的。
“放屁,你就是诚心想咒我们死。大西村七八百号人,谁不是喝圣泉水长大的?我们村出了名的长寿村,如果圣泉水有问题,人丁能这么旺盛?”
几个妇女立马跳将起来,还有人拿着长竹竿,从窗户里伸进来戳俞天恩。
眼见着群情激奋,不能硬来。这还是看在周建军是张祖婆婆后人的面子上,才没有发生更加过激的行为。
早就听说大湖东岸民风强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丁禹坚信,俞天恩不可能胡说八道。
于是他冲着老村长拱了拱手:“村长,我朋友是医生,一向宅心仁厚,医术高超,我女儿的命就是他救的。能不能请乡亲们安静下来,给我朋友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个屁?猪条亲眼看见他往圣水里投毒。”
“这小子没按好心,想害死我们。”
“破坏圣水者死,这是大西村历来的老规矩。”
“村长,关着他做什么呀?直接拉出去沉湖。”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要是沉不死他,就是圣母娘娘保佑。”
“自己都承认往圣水里撒药粉子了,跟他磨蹭个屁。”
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气得俞天恩破口大骂:“没知识的刁民,你们不是要沉湖吗?来呀!有本事现在就把老子弄死。”
“还嘴硬,村长别等了,猪笼早就备好了。”
“且慢!”丁禹把俞天恩拢到身后,冲着喧嚣不休的群众们高声喊道:“大家听我说一句,我朋友是市立医院的正规医生,也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请大家安静,听他说说理由!”
“呃,这个这个……听他说!”
村长杨同茂总算下定决心,旱烟袋在鞋底敲了两下,插到腰带上,大手一挥吼了一嗓子。
这种世代聚族而居的古村落,村长的话最管用。有了杨同茂出面制止,村民们的议论声这才逐渐消失。
窗外蝉鸣连绵不绝,终于有几丝凉爽的湖风吹进屋子。
“俞医生消消气,给乡亲们解释解释。”
丁禹和周建军站在俞天恩两侧,给他壮胆。
俞天恩急得两眼通红,他眼角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揉了揉被壮汉们弄疼的胳膊,俞天恩指着围坐在长条桌边上的长老们。
“我都懒得解释。他们不是说泉水没问题是吗?为什么这些人隔着半米看不清对方面孔?”
话音刚落,讥讽嘲笑的波涛席卷而来。
“少见多怪。没有九十岁进得了长老会吗?你家九十岁的老人耳不聋眼不花?”
“磨叽啥?拖出去沉湖。”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人八成是跟着考古队那帮贼孙混进来的。”
俞天恩仰天长叹,他转过头去问杨同茂:“既然贵处是出了名的长寿村,为什么这么多老人统统睁眼瞎?耳不聋眼不花的百岁老人不是没有,你们村数得出几个?”
杨同茂浓眉微皱,不等他开口,俞天恩接着问:“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村的睁眼瞎不止这几个吧?”
“呃,这个这个……你来过我们村子?”
“来过个屁,老子采药偶尔路过。谁稀罕来你们村子?一帮蛮不讲理,愚蠢无知的法盲!”
“俞医生,消消气,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为了缓和气氛,丁禹特地在俞天恩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什么都没有发现,让他们弄死我好了。你替我告诉他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出了人命他们也活不成。”
俞天恩真的生气了,无缘无故被人囚禁一个晚上,扒光衣服不给吃的,还说要把他浸猪笼沉到大湖里去。
简直岂有此理,现在是八十年代,不是弱肉强食、谁都能占山头草菅人命。
“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俞医生,说的具体点,你是不是在泉水里发现什么了?”
丁禹压低声音,问俞天恩。
俞天恩冷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老村长杨同茂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我们村是出了名的长寿村,但是同时也有个怪病。”
“怪病?到底怎么回事,村长?”
丁禹问。
杨同茂重新点了锅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问丁禹:“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当上村长吗?”
“老村长定然有过人之处。”
“屁。”杨同茂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就听他接着说:“我杨同茂何德何能?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少说也有几十位,乡亲们之所以选我老杨头做村长,无非是我还没有变成睁眼瞎。”
丁禹惊问为何。
杨同茂说:“大西村建村两千多年,但凡六十岁往上、腰板儿硬朗、还能看得清路的寥寥无几。我杨同茂就是占了这个便宜,乡亲们才选我做村长的。”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么大的村子,过了六十岁的人都要会视力下降?”周建军插话问道。
“就说泉水有问题,他们不听我的。一帮刁民,喜欢做瞎子让他们做瞎子好了。”
俞天恩恨声骂道。
“医生小兄弟……”
“不好啦不好啦,村长爷爷不好啦,考古队的人又来啦!”
杨同茂转向俞天恩,刚刚说了半句,就听到广场上童声大起,十几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撒丫子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