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的摩托车停在院门口，丁禹举着电报纸兴奋地喊梁倩菱出来看。
“总算有消息了，西疆有多远呀？”
梁倩菱托着电报纸，颤巍巍地问着。
铁生的事情迫在眉睫，稍微跟她解释了几句，丁禹拉着周建军，让他一起去趟八坼。
梁倩菱问他有没有打听到铁生被送去哪家福利院了，丁禹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完蛋，光顾着回来告诉你们章妈妈的消息，忘了去找那位警官大姐。”
“去了你也找不到，刚才倩菱跟我说了，他们带着铁生直接送福利院，这会儿工夫怎么可能回得来？”
周建军托着下巴，满脸深思熟虑的样子，隔了一会儿他接着说：“要不这样吧，小禹你开摩托车去八坼，我去派出所打听铁生的下落。”
“我也去。”梁倩菱一溜烟进了里屋，麻溜收拾好铁生的换洗衣服，抱起豆豆，风急火燎地跑回来说。
“你去八坼？”丁禹惊问。
“我跟建军去派出所。”
“呃……好吧，就怕有人不放心。”
周建军打了个嗝，随口嘀咕了一句。
“谁不放心啊？”丁禹推了他一把，扫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梁倩菱，对周建军说：“老婆孩子交给你，自行车骑稳点。”
从周建军手里拿过摩托车钥匙，丁禹发动引擎，往八坼镇方向疾驰。
院门口的机油味逐渐飘散，周建军跨上二八大杠，拍了拍后座，招呼梁倩菱上车。
女人抱着孩子侧坐在书包架上，周建军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由于过分小心，自行车反而左右扭动起来。
感觉有只小手搭上他腰间的皮带，莫名的暖流瞬间流便全身。
“呵呵呵，倩菱你坐稳点，石子路太颠。”
周建军说话的语气变得不流畅起来，幸好梁倩菱一心想着铁生的事，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感觉周建军的身体微微发抖，便把豆豆往怀里抱了抱，顺势往周建军的背心上靠了靠。
吓得周建军魂都丢了，他不敢改换姿势，自行车骑得更加不稳。
女人身上到处都是机关，距离巷子口几十米路，愣是把周建军急出来一身汗来。
“建军你骑不惯，反正没有多少路，我下来走吧。”
“不不不。”周建军越发手足无措，车把差点蹭到墙，他急忙收敛心神，加快速度拐上马路。
上了马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都是摩托车害人，想当年我骑自行车，能在长条凳上单脱手。”
一句话逗得梁倩菱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她拽紧周建军的腰间的皮带说：“你和丁禹真是亲哥俩，那么窄的长条凳，能骑自行车吗？”
“骗你是小狗，不信问我二婶。”
“丁禹昨天夜里还跟我说呢。咱们两家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二婶。”
“哈哈哈，随时欢迎。”周建军仰天大笑，原先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他说：“二婶也一直惦记你们呢，给豆豆和铁生织了小毛衣。”
听他提到铁生，梁倩菱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周建军安慰她说：“有我和小禹在，铁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虽然你们俩不符合条件，刑警官不是指了条明路吗？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领导批条·子，去完派出所我来想想办法。”
“可是王富贵爸爸是副所长，丁禹把他爱人打了，人家能同意吗？”
“走一步算一步，你担心这个作啥？区区副所长有什么了不起？比他大的领导多了去。”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古坪区派出所门口。
“同志，请问华阳桥片区的贺警官回来了吗？”
周建军上前询问，梁倩菱抱着豆豆站在他身后。
“出任务还没回来，你们找他有事吗？”值班的警察正在看报纸，听到周建军询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早上刚刚去过我们家，想问问大早晨带走的孩子，送去哪家福利院了。”
周建军陪着笑，值班警察扫了他一眼，没等他回答周建军的问题，从里面走出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警官。
那警官板着脸，比老贺还要不招人喜欢，左脸颊靠下的地方长了颗赤豆大小的毛痦子。
值班警察看见中年警官出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来喊了声王副所长。
“王副所长？你就是王富贵他爸？”
周建军剑眉微挑，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梁倩菱看他神情不对，悄悄地拽了拽周建军的衣服。
王副所长清了清嗓子，问值班警察说：“怎么回事？”
“华阳桥片区的居民，找老贺打听事情。”
“老贺呢？”王副所长冷冷地问了一句。
“去五里坝福利院，没回来呢。”
“五里坝福利院？”
听到这几个字，梁倩菱吓得花容失色。
“怎么了？你知道五里坝福利院？”
周建军惊问。
梁倩菱红着眼睛点点头，五里坝福利院她听人说起过。
距离吴都城一百多里地，那地方出了名的荒凉，属于吴边越角，距离吴都和越城边界不足五里。
标准的三不管地带，周围河网密布，据说到现在连电灯都没有接通。
“这么远的地方？把我们家孩子送到那里去了？”
周建军火冒三丈，锤着办公桌怒声问道。
王副所长看都没看周建军一眼，招呼值班的小刘处理一下，径直往走廊里走去。
“姓王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周建军拍着桌子吼道。
梁倩菱赶忙拉住他，声音压得低低地说：“建军别急，铁生在他手里呢。”
“在他手里怎么了？一个副所长拽什么拽？”
“你还说……”急得梁倩菱都快哭了。
值班的小刘过来劝阻：“同志，老贺没回来，有什么事你们跟我反应。”
“反映个鸟，我就问你，市区也有福利院，为什么把我们家铁生送到五里坝？”
“同志你听我解释，送去五里坝福利院是有原因的。金家桥福利院不是正在整修吗？孩子们统统转到五里坝去了。”
小刘扶着周建军的肩膀，把他让到办公区，找了份文件放到他面前说。
“蒙谁呢？真以为老百姓都是睁眼瞎？除了金家桥，市区其他地方没有福利院了吗？”
周建军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以前在南门地主手底下打杂的时候，文庙西边就有家青色花儿童福利院，他替南门地主去福利院捐过款。
吓得梁倩菱小脸儿发白，周建军的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早知道脾气比丁禹还要急，不带他来了。
“这位同志，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小刘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原先和蔼可亲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察同志，您别误会，我……们是放心不下孩子。”
“倩菱不要慌，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周建军好像成竹于胸。
拉了把椅子坐到办公桌对面，翘起二郎腿。
从桌子上取来纸笔，画了只张牙舞爪的老乌龟。
最后在乌龟脑袋上涂了个长着三根长毛的大黑点，写了个歪七扭八的“盘”字，交给小刘说：“福利院的事情我们暂时不追究，把这个交给你们王副所长，说我在家里等他。”
“走吧倩菱，回家给铁生烧洗澡水。”
点了根香烟，周建军扶着梁倩菱的胳膊，漫不经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