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铁生回来了,梁倩菱烧了一大锅梅干菜焖肉,用大砂锅烧的。
那年头的猪肉可不是现在的猪肉,都是天然饲料喂养,什么山芋藤、黄豆芽、土豆胡萝卜……
砂锅也不是现在的砂锅,天然土烧制,不掺加化工元素。
炖出来的猪肉别提多香了,加上梅干菜吸油,绝对是童年记忆中的美味佳肴。
隔着华阳桥,王惠和苏娟就闻到了。
“惠姐,你闻到了吗?谁家烧的猪肉?怎么这么香?”
“馋丫头,赶明儿喊你倩菱嫂子炖一锅,好好满足你。”
两个人嘻嘻哈哈,骑着自行车,从华阳桥上下来。
拐过几条小巷子,猪肉的香味越来越浓。
“怕不是倩菱嫂子炖的吧?咱们赶紧骑,别被小禹哥一个人独吞掉。”
丁禹家折腾了一夜,王惠和苏娟也跟着折腾了一宿。
不过她们不知道铁生被人绑架的事,两个人忙里忙外,是在收拾新租的仓库。
说是仓库也不尽然。
因为丁禹说过,以后服饰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一般铺面满足不了菱羽服装店的需求。
所以在裕棠桥边上,把家美乐纽扣厂废弃不用的院子整套租了下来。
昨天徐福明亲自押车,送来第一批货。加上柳碧瑶从乌伤发过来的两万双袜子,摞得跟小山包似的。
王惠和苏娟在仓库里忙着整理布置,一整宿没有回家。
越往巷子里走,肉香越是浓郁。
“就说家里炖了猪肉,快快快,肚子饿瘪了,有没有给我们留点?”
苏娟年纪轻,停好自行车,一溜烟跑了进去。
“都有都有,我们炖了两大锅,足够你们吃的。”
句月娘忙得满头大汗,梁倩菱正在厨房里包馄饨。
北方人吃饺子,江南一带偏爱馄饨。自己擀的面皮,荠菜猪肉加上开洋,顾铁生和丁禹最喜欢吃。
“咦?铁生呢?还不起床上学要迟到了。这丁禹也是的,不会也在睡懒觉吧?”
王惠伸着脖子,往东边小屋里看。
孙泰迪端着砂锅一溜烟跑进来,冲着王惠呵呵呵地笑了几声。
“都是我不好,王惠你使劲抽我。”
瘦皮脸上堆满了奉承的笑容,吓得王惠拍着胸口,问苏娟孙泰迪是不是神经搭错有问题。
“嘿嘿嘿,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打我,你要是不打我,我孙泰迪就是小狗生的。”
“咯咯咯,还有这种说法呀?那我偏不打你,让你变成小狗生的。”
王惠笑得花枝乱颤。
“快说,唠哩唠叨,影响人吃肉。”
掀开砂锅,肉香扑鼻,苏娟缩着脖子,拿手捏了几根梅干菜放到嘴巴里。
“他私藏金山明,昨天下午,金山明绑架铁生。”
句月娘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替孙泰迪把话说了出来。
王惠顿时大怒,揪住孙泰迪的耳朵就要开打。
“我就说嘛,只要说出来,你非打我不可。”
孙态度踮着脚尖儿,捂住耳朵大声喊冤。
“屁,老娘偏偏不打你,让你变成小狗生的。”
“对,我支持惠姐。被狗咬了,咱犯不着把狗咬回来。”
“呃,妹妹你这个比喻非常贴切。罚他不准吃肉,去仓库里整理袜子。”
王惠揪着孙泰迪的耳朵狠狠地转了两下,把他推到边上,扶着苏娟的肩膀说。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丁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西屋出来。
“果然睡懒觉,哼。”气得王惠双手叉腰。
苏娟跟着帮腔:“就是,我和惠姐一宿没睡,就知道你们肯定在家里睡懒觉。”
家里气氛出奇的好,虽然句月娘提到过铁生被金山明绑架,但是王惠和苏娟以为是绑架未遂。
直到丁禹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二人这才明白过来。
“好呀你个小狗生的孙泰迪,联合金山明绑架铁生,良心被狗吃了,你还是人吗?”
揪住孙泰迪的裤腰带,王惠恨不得抽烂他的瘦皮脸。
“惠姐我知道错了,没想到金山明心狠手辣,夜里我追到他们家,还被他打晕,丢到坟头上差点没命。”
正好周建军出来,孙泰迪拉着周建军,让他作证。
“我知道个屁,我是出来吃肉的。”
周建军老实不客气,比苏娟还要野蛮,直接掀开锅盖,抓了块大肥肉丢到嘴里。
“你们不要怪泰迪了,他是兄弟情深,出发点是好的。要怪就怪金山明,无情无义,大家以后防着点。”
梁倩菱端着新出锅的馄饨,让丁禹收拾桌子,吩咐句月娘去厨房里拿调料。
“还是弟妹……哦不,董事长体恤下属。金山明,你个狗娘养的,有种别让老子看到,看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半身不遂。”
孙泰迪咬牙切齿,把金山明大骂一通。
“呵呵呵,家里真热闹。”
四胖从门外跑进来,一溜烟钻进厨房。
谁都没有留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话。直到一大锅梅干菜烧肉统统吃完,丁禹去厨房搬另一锅的时候,才发现那一锅肉全部填进了四胖的肚子里。
“死崽子,开熟食店,天天跟肉打交道,还来抢我们的份,看我不抽死你。”
“呵呵呵,小禹哥别打我,再打肉出来了。”
四胖抱着圆鼓鼓的肚子,瞪着一双大眼睛,问丁禹说:铁生是不是回来了?嫂子大清早炖肉,是给铁生吃的吧?
“还有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梁倩菱拼命拦着他,丁禹还是把四胖揪过来,和周建军两个人,把他摁在井台上,狠狠抽了一顿。
辛辛苦苦炖了几个小时的梅干菜烧肉,铁生一块没有吃到。
罚四胖赶紧去菜市场买肉,骗谁都不能骗孩子。
院子里热闹非凡,铁生搂着豆豆,在东屋里睡得酣畅淋漓。梁倩菱说,你们小点声,别吵着孩子。我去学校给铁生请个假,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聊着聊着,吴长青抱着七弦琴走进来。
句月娘赶紧迎上去,刚要告诉他铁生的消息,吴长青大手一摆说道:“不必多言,铁生之事,我已尽数知晓。”
说罢,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在杏花树下盘膝而坐,叮叮咚咚的琴声顺着他的手指流淌出来。
弹的是渔舟唱晚和竹林清风,这两首曲子都是上古名曲,用吴长青的话来说,最利于安眠。
望着杏花树下一对璧人,丁禹捣了周建军一把,凑到他的耳朵根子上悄悄地说:“羡慕吧?让月娘帮你介绍一个。”
“滚,老子是不婚主义。”
周建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掏出香烟火柴,去堂屋里抽烟。
说起昨天看电影的事,句月娘赞不绝口,吴长青在边上静静地听她说,眼睛里满满的爱怜。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吃饭。惠姐娟儿,特别是你们俩,一会儿红裙子开卖,再想好好吃顿安逸饭,怕是没有时间喽。”
丁禹拍拍手,充满深意的眼神落在王惠和苏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