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回避第三条,明摆着心里有鬼。
不过话说回来,佟春艳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说明她的良心还没有丧尽。
作为邵洪哲案唯一的目击证人,佟春艳定然是知情者。
但是佟老头不知道这些事。
他一直以为孙女只是倒腾些小玩意,才被坏人追到家里来。
况且为了宽瞎老头的心,刀条和佟春艳心照不宣,两个人都没有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所以佟老头睡得安稳,没多久,正屋里便传出均匀的呼噜声。
“春艳呀,事到如今,哥哥不能不说你了。你呀,哪里是在帮你爷爷?明明是在把他老人家往阎王殿里推。”
丁禹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望着佟春艳,他叹了口气,把头扭向别处。
“我……我买菜去。”
被丁禹戳到痛处,佟春艳掉头就走。
“逃避不是办法,东辽营的杀手已经找上门来了。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你就一点儿不顾全老人的安危吗?”
这次丁禹没有过分演戏,只是顺着刀条的话,正面分析问题。
他拉着佟春艳,在石阶上坐下来。
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邵洪哲家里的情况,方方面面的说了一遍。
临了拍着她的肩膀,用家长教育顽皮孩子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说邵大叔苦不苦?你说刀大婶累不累?为了姐弟俩,老俩口什么苦没有吃过?”
“整座吴都城,没有人不羡慕老邵家的。寒门出贵子,一门双状元。这要是搁在古代,那就是状元及第,至少授个巡抚。”
“可是人家做什么了?邵晨满足现状,不思进取了吗?”
“人家比你大不了几岁,同样是女孩子。一个人漂洋过海,求的是科技兴国,华夏昌盛。早已将自己与民族荣辱捆绑在一起,致个人利益于度外。”
“你呢?佟春艳不是我说你,你呀你呀,有些事情自己心里面清楚,可也不能把别人统统当成傻子呀。”
“刀大哥手底下几百号兄弟,他的实力不用我多说了吧?东辽营杀手怎么了?不是猛龙不过江,我们有胆子踏上这片土地,便有办法让洪哲的案子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丁禹故意停下来,他掏出根香烟拿在手里,顺手把火柴盒放在台阶上。
戳了戳佟春艳的脑门子继续说:
“都说漂亮丫头笨肚肠,说的就是你。佟春艳呐佟春艳,但凡你这颗脑袋有你十分之一的长相管用,就不会做出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来。”
“我是真真正正替你捉急,所以特地跟着刀大哥一起过来。要不然以吊桥头刀条的江湖习性……咔嚓一刀,血溅五步,不是没有可能。”
“亲外甥呐,刀条刀大爷的亲外甥……”
一通软硬兼施的大道理,说得佟春艳哭了出来。
她双肩耸动,伏在膝盖上,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小禹哥给你交个底,我是无论如何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俞大哥医术精湛,不是我丁禹吹牛,治好你爷爷/的眼睛,还是有把握的。”
“另外啊,早上听你爷爷说,你奶奶就是我们吴都人,小时候住在半爿街。那地方我熟得很,看你爷爷挺想念你奶奶的,你们祖孙俩索性搬到吴都住,我让你嫂子想办法,给你们找套好一点的独门独院。”
“小禹哥别说了,我…我有话跟你说。”
佟春艳突然站起身,捂着眼睛冲了出去。
水到渠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丁禹拍了拍屁股,夹着香烟跟出去。
临出门重新折回来,往正屋里扫了一眼,把放在台阶上的火柴盒子拿到手里。
胡同旮旯里,佟春艳哭得梨花带雨。
她伏在丁禹的肩膀上,把她和爷爷相依为命,以及佟老爷子的眼睛为什么瞎掉的原因统统讲了出来。
“就想给爷爷治眼睛,燕振国说他认识国外有名的医生……”
又是燕振国!
钢牙挫碎,丁禹冲着青砖墙猛砸一拳。
“放心大胆地说,小禹哥替你作主。”
“他说不许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要不然,不但不给爷爷治眼睛,还要把我和爷爷沉到昆明湖里喂鱼。”
擦干眼泪,佟春艳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案件当事人是她闺蜜,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
庄婷婷考上清北大学,是历史系二年级学生。佟春艳不喜欢读书,混完高中成了名待业青年。
因为庄婷婷的缘故,佟春艳经常去潘家园地摊上淘古董,然后拿回来让庄婷婷帮她鉴别真伪。
一来二去,在潘家园遇到了燕振国。
燕振国出手大方,加上家族背景势力强大,佟春艳很快就成了他的小迷妹。
前些日子,庄婷婷找到佟春艳,抱着佟春艳哭了一整宿。
说她哥哥犯了事,几个月过后就要被枪毙。
出于朋友情深,佟春艳立马想到了燕振国,带庄婷婷去请燕振国帮忙。
“那天在顺泰饭店,燕振国和一帮朋友在春风苑聚餐。他喝得醉醺醺的,让我和婷婷先去秋叶林等他。秋叶林就是春风苑边上的包厢,当时没有客人,只有我和婷婷两个人。”
“然后燕振国进来了,他……他当着我的面,把婷婷……把婷婷那个那个了。”
回忆起当天惨不忍睹的情形,佟春艳哭得死去活来。她搂着丁禹的脖子,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打。
“好了,我知道了。春艳你不要怕,他燕振国权势滔天,但是我丁禹不可能放过他的。”
丁禹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手指甲恨不能嵌到肉里去。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佟春艳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后果,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丁禹,惊恐万分地说:“我把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了,小禹哥,你……你们不会不管我吧?”
“砰”
丁禹想都没想,照着青砖墙就是一拳。
鲜血顿时狂飙出来,在灰色的青砖墙上爆出渗人的血花。
“管,死了都要管。我丁禹当着这摊鲜血发誓,不让燕振国生不如死,这辈子誓不为人!”
太爷们、太有责任心了,佟春艳感觉呼吸不畅。
她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丁禹,仿佛看见了驾着七彩祥云、破风而来的盖世英雄。
刀条回来的时候,佟春艳正在西厢房屋子里给丁禹包扎伤口。
看见刀条进来,佟春艳搬着针线筐,红着脸走了出去。
“怎么了兄弟?”刀条警觉地观察四周。
目光穿过半掩的房门,丁禹往院子里扫了一眼,他招呼刀条坐下来说:“好消息,案子的真相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