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把人当傻子呢?你这个瓶子顶多十五块!”
年纪轻脾气急,佟春艳顿时恼了。
跟她上次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连价钱都是一分不差。
小丫头心想:估摸着市场里的行情都是一个样,这帮黑心商贩事先商量好的,只要你打碎他们的东西,一口价三十块。
丁禹因为不懂,刚才脱口而出喊了三百块,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他现在索性不吭声,由着佟春艳闹。就算闹出天去,老头还能动手打人不成?
果不其然,佟春艳话音刚落,那老头立马暴跳如雷,捂着心口如丧考妣,他指着佟春艳,磕磕巴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还有天理吗?有你这么还价的?这可是斗彩云龙纹天球瓶,搁在大清朝,太后老佛爷宫里面的好东西。”
“屁,以为我不懂啊?什么斗彩云龙纹?你这个瓶子顶多就是民国初年的仿制品,十五块钱了不得了。”
有丁禹在边上替她撑腰,小丫头底气十足。
两只手叉住小蛮腰,一副战斗小公鸡的模样。
“呃……我来说一句啊。这位老爷子,头两年在后海撂摊儿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他老人家手里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京城小马说了句公道话,那老头立马神气起来,昂着皱皮拉扎的脑袋,得意洋洋。
“那当然,做生意没诚信怎么行?你们俩问问这位小马爷,在我这儿拿过多少东西了?老头我今年六十八,犯得着忽悠你小姑娘吗?”
“切。”
佟春艳把头扭向别处,满脸不屑的模样。
小马爷还是那副老样子,笑眯眯地接着说:“要不这样,我来做个中间人。您二位抬抬手,各退一步怎么样?”
“我没意见,听小马爷的。”
因为是老主顾,加上之前小马在他手上买过不少好东西,老头对京城小马非常信任。
佟春艳可不认识他,小丫头心想:潘家园这地方鱼龙混杂,没准儿两人搭起档来蒙人的。
她刚想发表意见,丁禹发现那位京城小马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只花卉纹烛台上。
烛台也是斗彩,跟打碎的瓷瓶属于同一类型。
丁禹心想:这家伙精明得很,日后能成为收藏大佬,眼光肯定有独到的地方,那只烛台肯定不是普通货。
于是他拦住正要开口的佟春艳,抢先一步说道:“我们也没有意见,只要小马爷一句话,我们保证不还价。”
“呵呵,好,好,既然双方信任我,那我说句公道话。”
小马爷蹲到地上,抬胳膊挡住狂风,将碎瓷片拿起来,足足看了三五分钟。
风越刮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摆摊老头两只脚踩住黄布,双手护住他的那些宝贝。
“这么着吧,我替老爷子做回主,你们俩扔二十块钱,这事就算了了。”
“二十?”
老头没吭声,佟春艳又叫了起来。
真是沉不住气的家伙,以后哪个男人娶了她,够他喝一壶的。
“就这么定,春艳别闹了。”
赶紧捂住佟春艳的嘴,丁禹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塞到摆摊老头的大衣口袋里。
老头哼了一声没说话,丁禹发现,那位京城小马爷,又往花卉纹烛台上瞥了一眼。
“哈哈哈,大冷天,马上就要下雪了。老爷子,小媳妇儿不懂事,别跟她计较。”
气得佟春艳直跺脚,丁禹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略微顿了顿,丁禹接着说:“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起先我说过,今天绝对不会让老爷子您吃亏。这么着,您摊儿上的这些东西我全包了。每样三十块,有一样算一样,您看怎么样?”
“啥?”老头差点晕倒。
每样三十块?天上掉馅饼。
丁禹发现,京城小马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变化,不到半秒钟,京城小马脸上的神情恢复如初。
看上的东西被别人截胡,他却古井不波。
好深的城府,难怪会成为一代大佬。
丁禹更加有信心了,数了数地摊上的宝贝,总共七件,问老头二百一十块钱能不能打包带走。
“能能能,太能了。真人不露相,老头我不能由着您爽快,这么着,这位爷您丢一百八,七样东西归您了。”
老头乐呵呵地望着丁禹,因为风大,他的五官几乎拧成了一块大疙瘩。
“行,谢谢老爷子,谢谢马爷。”
丁禹作出和小马爷同样的表情,乐呵呵地数出十八张大团结。
钱货两讫,老头麻溜地包好东西,特地往黄布包袱里塞了好几块棉絮。
让佟春艳抱着黄布包,三方人拱手作别。
路上佟春艳把丁禹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不知道讨价还价,这些东西给一百块钱了不得了。
“傻丫头,知道那位马爷是谁吗?”
顶着狂风,丁禹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面骑。
“爷什么呀?年纪又不大,叫什么爷?”
佟春艳不乐意,刚才要不是丁禹捂着她的嘴,非拆穿他们的鬼把戏不可。
什么小马爷?明明就是跟老头合伙骗人的主。
说不定,现在正在分钱呢。
“放心吧,小禹哥学过看相算卦。那位小马爷不是一般人,以后绝对能成为收藏界的大佬。刚才你发现没有?他蹲在地上检查碎瓷片的时候,眼睛一直瞄着这只花烛台。”
“那也不能出这么大价钱打包买,我又不是没有看出来,这里面的东西,就那只烛台能值点钱,可是也值不到一百块的呀。”
佟春艳还在生气。
丁禹反过手来,在她身上拍了她两下说:“好了好了,小禹哥知道你心疼钱,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决定,除了那只花烛台,另外六件东西统统归你。”
“真哒?是你说都归我的,不许抵赖!”
小孩子容易哄,听说六样东西全部归她,佟春艳立马手舞足蹈嚷嚷起来。
“当心手里东西,别再磕碎了。”
丁禹骂了一句,弓着腰使劲往前骑。
就在这时,空中陡然卷起一阵狂风,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犹如陡然现身的女巫。
昏暗的灯光几乎照不清十米之外的路。
大片大片的雪花,像一张白色的网,漫无边际。裹挟住枯黄的落叶,整个儿罩了下来。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丁禹狂吼一声,屁股离开坐垫,扭腰甩头奋力前行。
拐进后井胡同,差点撞上急匆匆骑出来的赵无极。
“咦?这不是赵大律师吗?”
靠住墙壁,丁禹回过头来喊道。
“可算等着你,快快快,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赵无极调转车头,挨到丁禹身边大声吼。
风雪太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丁禹邀请赵无极重新回到佟春艳家。
赵无极带来的消息喜忧参半,让丁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佟春艳更是跺脚发脾气,说怎么能这样?不可以这么作践自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