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鹅毛飞舞。
两个人仅仅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赵无极的身上已经呈现出一片白色。
丁禹没有急着说出要他帮什么忙,而是驱前一步,从屋檐下走出去,替赵无极掸掉肩膀上的雪花。
他往后面看了看,冲着刀条新刷的红漆大门颔首笑道:“好气派的大门,这些四合院子很不错呀。”
“哦?丁爷钟意这种宅院?”
即使赵无极聪明绝顶,一时半会,他也琢磨不透丁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丁禹哈哈一笑:“是啊,我在南方弄了个印刷厂,孩儿他妈做些服装百货生意,手上有些闲钱。”
“丁爷高明,赵无极佩服之至。”
“这是头一次到京城来,昨天跟孩儿他妈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跟她描述过一遍。她很喜欢这里的房子,我想在京城繁华地段购置一套,不知道赵大律师能否代劳?”
听丁禹这么说,赵无极心里面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我以为帮什么小忙,原来是想买宅子。丁南蛮,这回你算是找对人了,买宅子这种事,还有比我赵无极更拿手的吗?
但是他做惯了讼师,就算再容易的事情,赵无极也不可能轻易表现出来。
他皱起眉头微作沉吟:“这种宅子不好买啊,关键是产权过户手续繁琐,还涉及到方方面面赔偿金的问题。以前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现如今重新分配,住满了平头百姓。”
“我明白,这阵子我也见识过了。就拿春艳家来说,后院不也住进去几十户人家吗?无奈我爱人对这种大宅院情有独钟,闹着要来这里养老。我这个做丈夫的,如果不能满足妻子的需求,心里面愧疚得很。”
丁禹装出很痛苦的样子,转过身,杵着墙壁慨然长叹。
赵无极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拎着龙头,把自行车往地上重重一顿:“罢了,就冲丁爷这份夫妻情深,我赵无极还有什么做不到的?老赵家九代讼师,四九城里,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如此,多谢赵叔。但是价钱方面,还要替我考虑一二。”
听见丁禹改了称呼,吓得赵无极差点摔倒。
他停好自行车,疾走上前,扶住丁禹的胳膊说:“丁爷,您刚才喊我什么?这不是折我寿吗?万万不能,万万不能呐。”
丁禹心中暗笑:真能装,以为别人看不出你那点花花肠子?自打重生之后,到处都能遇到这种顶级戏精,就连英雄盖世的刀大哥都不例外,合着我丁禹就不会演戏了吗?
于是他反托住赵无极的胳膊肘,学着对方的样子,满怀深情地说:“赵叔,家父如果在世,比您大不了多少。喊您声赵叔,我这心里面暖洋洋的,好像一下子踏实多了。”
你踏实多了?摆明了是想让我老赵不踏实。
赵无极尬笑几声,拍着丁禹的肩膀说:“丁爷真是客气,赵无极一定竭尽全力,替尊夫人找到中意的宅子。”
言罢再次拱手,推着自行车缓缓离去。
茫茫大雪,赵无极的身影逐渐虚化。在昏暗的路的底下,胡同里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要不要吃饭啦?唠唠叨叨,跟他有什么说头?”
佟春艳站在屋檐底下嘟囔了一句。
丁禹和赵无极出来的时候,她就跟出来了,亲眼看见丁禹在人家面前装腔作势,小丫头很不高兴。
“哈哈,走,回屋吃饭。”
丁禹扶着佟春艳,心里面乐开了花。
八四年,京城四合院万把块钱一套。买上十七八套,作为龙匠集团的后续安全资金,妥妥的保障。
到时候选一套最好的,院子里种上杏花树,和梁倩菱躺在摇椅上读书织毛衣,儿孙绕膝,安享天伦之乐。
铁生和豆豆回来也好,不回来随他们去。
想到这里,丁禹不由得笑出声来。
“脑子被驴踢啦?神神叨叨,都不像你了。”
佟春艳又在埋怨。
丁禹问她为什么不像他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个鬼。
“就知道心里有鬼,哼,不理你了,肯定又在想老婆。”
推开丁禹,气鼓鼓往前面走了三五步,佟春艳回过头来做了个奇怪的鬼脸:“离不开老婆的男人,今晚涮羊肉,你去洗锅。”
屋子里热气腾腾,荤菜蔬菜统统准备就绪,刀条围着蓝土布格子围裙,正在厨房里的隔层上拿木炭。
“刀大哥,我来我来。”
丁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吊桥头扛把子亲自下厨,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刀条负责。
起初佟春艳还觉得过意不去,在北方,哪有大男人钻在厨房里忙活的?
可是刀条不这么认为。
不得不说,江南男人的思想观念比较超前,这更增加了佟春艳想要去往吴都的欲/望。
如果庄婷婷真的嫁给燕振国,佟春艳觉得,她和好闺蜜亲密无间的友情肯定会走到尽头。
吃过晚饭,按照惯例,刀条总要出去走走。
今天也不例外,跟佟老头打了个招呼,吩咐丁禹洗锅刷碗,吊桥头扛把子冒着大雪出了胡同。
昏暗的灯光底下,前路迷迷蒙蒙。
仅仅一顿晚饭的工夫,皇宫故城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
原本富丽堂皇的红墙金瓦,统统披上了洁白的盛装。
按理说,这样的景象应该让人感到纯净清爽才对。
可是刀条此刻的心情十分压抑,甚至觉得冰冷的空气都开始闷热起来。
“总旗主,庄婷婷答应嫁给燕振国,婚礼定在大后天。姜一燕下午去过看守所,估摸着洪哲出来的日子就在明后天。”
向青山从电线杆后面闪出来,身上覆满雪花,阴森的三角眉毛也躲在白色后面。
要不是他主动现身,几乎看不出来。
“两全之策,她是为了她爹和洪哲舍弃自己。”
刀条没有正面回答向青山的话,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庄婷婷身上。
那个可怜的姑娘,虽然刀条只和她见过一次面,但是他对庄婷婷的印象谈不上厌恶。
这正是让刀条感到不安的原因。
面对诬陷亲外甥的女人,他竟然没有产生过恨她的念头。
这是很奇怪的,庄婷婷和佟春艳不一样。
刀条之所以和向青山演戏,是为了营造燕振国要杀佟春艳灭口的假象。
达到让佟春艳主动投诚,再争取庄婷婷,让她们出庭作证,证明邵洪哲的清白。
可惜现在统统乱了套。
“那个姜一燕靠得住吗?临淄姜门的实力到底如何?”
刀条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向青山拱手作答:“临淄姜门主要是世家影响,在江湖上并没有名头。我也是下午亲眼见识,姜一燕去看守所,身后边跟着的中年人,是司法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见刀条沉吟不语,向青山接着说:“大人物对她非常恭敬,连车门都是他亲自替姜一燕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