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北村回来,先去嘉美乐仓库接了豆豆。
正好碰上王惠。
现如今已经是副总经理,人人看见她都要喊一声惠总。
这阵子可把王惠忙坏了,滬城订单供不应求。不光红裙子,袜子的销量也是大幅度成倍增加。
“小禹,过几天陪我去趟义安,碧瑶那里的工作需要重新整合一下。”
“怎么了惠总?这事电话里沟通不可以吗?还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望着女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丁禹故意逗她。
气得王惠扬着手掌儿糊上来:“没跟你油嘴滑舌,袜子采购量跟不上了,昨天在滬城新签了七家商场,锡州和常城的客户也在试点,我安排娟儿明天过去。”
“你是说明天就要走?”
“是呀,明天苏娟去锡州,你陪我走趟义安。倩菱那里没有问题吧?主要是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这次去义安,一来是想跟碧瑶碰个头,二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乌伤看看。”
“这个……是要去的,乌伤城的小商品规模逐步起来了,虽然影响力还不够广阔,但是我们得走在前面。”说到这里,丁禹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他接着说:“就这么定,火车票你安排,明天早上八点钟我去你家接你。哦对了,毛多哥最近怎么样?身体复原得还可以吧?”
“小样,信不信姐姐抽你?”王惠的俏脸儿陡然红了起来,扬起巴掌就要过来打人。就在巴掌将要接近丁禹脑袋的同时,她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俞大夫的本事真的太厉害了。”
“哈哈哈,是毛多哥厉害吧?跟天恩有啥关系?”
“你……再乱说,我真打你啦。”
气得王惠直跺脚。
浪/女回头金不换,女人一旦走上正途,浑身上下,连毛孔里都散发出青春靓丽的魅力。
“好了,不开玩笑了。正想找你,毛多哥最近忙不忙?”
“他能忙啥?成天在家烧菜做饭,中午去趟五金店,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
“这样不行啊,正是拼事业的好年头,怎么能宅在家里甘当家庭煮夫?”
“不是了啦,店里招了个小伙计,厂里刚刚加了设备,人手比以前充足了呢。”
“到底是毛多哥,事业家庭两不误,这是标准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正在这时,梁倩菱抱着豆豆走过来。
苏娟编了条小项圈,套在小奶狗的脖子上,用红绳子拴住,让顾铁生牵在手里玩。
当着王惠的面,丁禹把明天去义安城的计划跟梁倩菱说了。
“那好呀,又要辛苦惠姐。”
“说哪里话?咯咯咯,我还怕倩菱妹子不放心,没想到这么大方呀。”
“少来,若是信不过惠姐姐,我还能信不过自家丈夫吗?”
两个女人咯咯咯的笑作一团,丁禹发动摩托车,催促梁倩菱和铁生赶紧上车。
刚才问过王惠了,姜毛多在家里,丁禹有大事情找他商量。
路过酱油店,老板连铁笼子一起送给铁生,关照顾铁生一定要好好照顾小狗子,还给了他好多火腿肠。
幸福幺二五拐进巷子口,李大膀子家依旧大门洞开,那家伙没完没了,拎着把斧子不停地磨。
看情形好像不大对劲,这货和出门前一模一样,同样的姿势保持了好几个小时。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能无。
把娘儿仨送回家,丁禹骑着摩托车,心里面突然觉得堵得慌。
前几天把李大膀子打了,最近消停得一塌糊涂。刚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斧子磨了一下午,他不会要杀人吧?
想到这里,丁禹浑身打了个激灵,摩托车差点扶不稳,赶紧原地调头往回跑。
路过李大膀子家门口,那家伙还是那副老样子。
不行,把娘儿仨留在家里不放心。佟老头年纪大,真要遇到麻烦事,连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拐到马路上的牛奶发放站,买了两大箱牛奶。看到边上摆着冬酿酒,顺手买了十二瓶。驮上摩托车,送到居委会。
居委会的王主任正在誊写辖区居民花名册,看见丁禹抱着牛奶走进来,赶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老主任辛苦,明天冬至夜,给大家送点冬酿酒。还有这牛奶呀,按人头每人定了一份,从明天起,奶站天天送过来。”
“使不得丁禹,虽说你发了财,那也是血汗钱呐。拿回去拿回去,屋里厢养着两个孩子,不容易。”
王主任说什么都不肯收,站在边上的两个老太太也跟着她一起推辞。
懒得跟她们啰嗦,丁禹转了个身,打算把牛奶箱子放到办公桌上。
没料想转都转不动,四只布满皱纹的老手把箱子抓得紧紧的,力气出奇的大。
明白了,除开王主任,其他两个老太太是在做样子。
被人当场识破,两个老太太赶紧松手,害得丁禹“噢哟”一声,重心不稳,身子陡然沉了下去。
“怎么了丁禹?是不是踩到你了?”王主任关心地问。
顺势转身,丁禹把牛奶箱和冬酿酒放到办工作上,假装往额头上撸了两把说:“王主任,您就收下吧。基层居委会的同志们最辛苦,劳累了还被居民们误解。我就是看不过去,这里面疼呐。”
说到这里,丁禹戳着自己的心口,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王主任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拉着丁禹的手吐苦水。
说她们容易吗?
居委会总共五个人,又要负责调解邻里纠纷,还要组织人手在辖区内义务巡逻。
鞋子比别人废得快,得到的骂名比别人多。
“不说了,谁让我们是基层干部?是干部就该冲锋陷阵,去第一线磨砺自己。”
“对,冲锋陷阵,去第一线磨砺自己。”
两名老太太是个戏精,王主任话音刚落,她们立马肩并肩,站到一起。
右手握拳横在胸前,左手尽力往后伸展,身体前倾头上扬,做了个昂首阔步向前冲的标准动作。
丁禹双挑大拇指,把她们直接夸到天上。
好说歹说,王主任总算答应收下牛奶和冬酿酒,并代表全体辖区居民感谢丁禹。
“王主任,听说巷子口三号的李大膀子出狱啦?”丁禹试探着问道。
王主任皱了皱眉头,她推了推眼镜,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是啊,区里正在研究,怎么让他接受人民民/主再教育,我们居委会也是伤透了脑筋呀。”
“我倒有个主意。”丁禹往前面凑近一小步。
王主任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拉着丁禹的小臂急切地问:“什么主意?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
“他最近一直在家里磨斧子……”
“神马?磨斧子,他要做什么?”王主任拍案而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留着齐耳短发的革命烈士刘胡兰。
丁禹赶忙劝住她:“放心王主任,他不是喜欢磨斧子吗?我们可以帮他宣扬出去,让辖区内的大爷大妈、伯伯婶婶们把家里面的菜刀统统拿出来,请李大膀子给大家磨呀。”
“这个……”王主任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大家可以按照市场价给磨刀费。这么一来,李大膀子有工作干,他就不会到处惹事,给辖区增添不好的影响。”
“咝……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来可以解决再教育青年人的就业问题,二来能促进社会稳定。”
王主任大喜,吩咐正在分牛奶的两个老太太,让她们立即组织人手,找李大膀子磨刀。
两个老太太傻眼了,每个人手里抓着两瓶牛奶,傻愣愣地望着王主任说:“王大姐,直接带过去磨刀呀?万一李同志不接受这份工作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的档案挂在区里,虽然小李同志在监狱里接受过正规教育,可是重新进入社会,接受人民民/主再教育的任务落在我们肩上。我们能知难而退吗?马上组织人手,安排巡查队,去工作现场维护秩序。”
王主任的态度斩钉截铁,丁禹不放心,故意问了一句:“王主任,工作现场在哪里呀?”
“这还用问?李同志家门口。”
妥了,有了这帮老太太守在李大膀子的家门口,斧子磨得再快也没有用。
幸福幺二五带着一阵青烟,飞快地驶出巷子口,往二郎巷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