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姜是老的辣

老狗毛家里热闹非凡。

许家老大带头,十几个村民一起砌墙。

约莫中午时分,十八只猪蹄到位。

按照老狗毛吩咐,整整齐齐装在竹箩筐里。

披红挂彩,贴着红布条,规规矩矩放在老狗毛的家门口。

他家就是金桥村卫生所,不属于正规医疗疾控编制,就是乡里乡亲约定成俗自然形成的产物。

他爹还是小蝌蚪的时候,这地方就是卫生所。

当年那游方和尚,在卫生所的长条凳上,和老狗毛他奶奶说古道今,把人家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有了老狗毛他爹。

所以他爹的名字就叫长凳,曾长凳,贱名好养活。

老狗毛的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老底子的人普遍没文化,起贱名的现象十分普遍。

只见他对着十八只猪蹄念念有词,拿红绳子一个个栓起来。

按照一字长蛇阵的队形,将十六只猪蹄挂在屋檐下,剩下来的两只用油纸包好,托在掌心里。

“阿弥陀佛,老祖显灵呐。那苗蛊甚是厉害,幸亏老祖留下独门秘术,待老夫会会那放蛊之人。”

他冲着正在砌墙的许家老大吆喝一声,关照他不要让灰尘或者杂物沾染到屋檐下的猪蹄阵,以免坏了他的法术。

众村民齐声应答,不敢有丝毫懈怠。

几十年前,金桥村大流感,半月之间,死掉十几个人。

老狗毛熬草药、煮馄饨,利用老祖秘术驱除瘟疫,金桥村得以太平无事。

当时也是十八只大猪蹄,用红绳子栓好了,老狗毛在屋檐下排兵布阵,降服瘟魔。

五十岁开外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当年老狗毛二十三岁。

其实老狗毛知道个屁。

什么苗蛊入体?

都是他信口开河,越玄乎越好。

这货唯一的本事就是运气好。

七八岁掉进大虞河,压在大木排底下没有死。

后来倭子鬼修炮楼,百来个乡亲们统统死了,唯独老狗毛平安无事。

从此老狗毛福运亨通。

据说倭子鬼投降前几天,两个少佐被他干掉了。

一刀封喉,许大茂他娘亲眼所见。

当时许大茂他娘从娘家回来,深夜掉进大虞河,被两个倭子鬼少佐欺负。

老狗毛采药归来,路见不平一声吼,施展老祖独门秘术,英雄救美。

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一次又被他蒙对了。

走在去往孤儿院的路上,老狗毛犯了难。

他心想:

按照许大茂的描述,那根银针明显是针灸的呀,施针之人定然是医术高手。

医者仁心,一般做医生的人心肠不会这么狠毒。

而且朗朗乾坤,他也不可能对许家老五下死手。

不就是扇了孩子几个大耳刮子吗?至于冒着犯法的危险杀人夺命?

我且先去探探虚实,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戴着松纹面具的猛人身影再次浮现在老狗毛面前,那个风云旗的人太吓人了,让我保护孤儿院周全,难道他跟行针之人相识?

想来想去,想得脑仁儿疼。

老狗毛抬眼望去,孤儿院方向一片欢腾。

门口堆着砖头木柴,还有好多没见过的洋玩意儿。

七八个精壮小伙来回忙碌,有个红脸的工头叫得特别响亮。

“都利索点,按照大明皇宫的模式给我打。”

蒯桂芳带着徒弟们正在忙活。

这七八个小伙子可不是一般人物,香山匠人名闻天下,这要是摆在几百年前,那可是万岁爷亲笔御封的世袭工匠。

尤其蒯桂芳。

蒯祥嫡系后代,大明朝“木工首”,做到工部侍郎。

明成祖朱棣面前的大红人。

京城皇宫、前三殿、长陵、献陵、隆福寺,西苑北中南所有殿宇、还有裕陵这些皇室工程都是他主持建造的。

“大师傅别来无恙。”

老狗毛冒充斯文人,托着两只猪蹄上前打招呼。

“老先生客气。”

蒯桂芳拱了拱手,满目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鼠须老者。

“呆头,吃俺老孙一棒!”

老狗毛正要接下去寒暄,突然被半空中的声音下了一跳。

“哈哈哈,老狗毛,你被金箍棒打死啦。”

三林和小金宝跑出来,追逐着孙悟空大喊大叫。

“呵呵,小娃娃,调皮。”

老狗毛理了理老鼠胡子,乐呵呵地骂了一句。

“谁啊?”

丁禹在院子里问。

“金桥村的大忽悠,上次硬拉着奶奶,要给奶奶看手相呢。”

小金宝跑不过三林,被地上的土圪塔绊了一跤。小家伙像个小圆球似的爬起来,告诉丁禹说。

“哦?”

丁禹迎了出来。

就见来人托着两只猪蹄,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笑容可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对方客客气气,丁禹也不能无礼。

他冲着老狗毛点着头说:“老先生有何赐教,莫非为了许家兄弟而来?”

“呵呵呵,那帮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老狗毛一溜小跑迎上来,他熟门熟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挂好大猪蹄。

冲着丁禹拱了拱手:“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头子是来替他们求情来的。”

随后他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一只手掩住嘴,低低地说了句:“早年间,先祖追随姚子青将军在宝山干过倭子鬼。”

“呃?”

丁禹大惊。

宝山战役他知道,姚子青将军以一个营的兵力,和十倍于己的倭子鬼浴血奋战,全营官兵死伤殆尽。

五百壮士齐殉国,中华何止一田横。

这是后人对将军最好的评价。

丁禹不知道的是,当年参战的不止一个营,还有刀白元留给刀条他爹的五百风云旗。

一千对六千。

在倭子鬼飞机大炮、还有军舰的打击下,几乎无人幸免。

老狗毛是想说出这段往事,试探丁禹和风云旗的关系。

没想到丁禹除了激动感慨之外,好像没有其他反应。

老头心想:对了,这家伙才多大年纪?那时候连他爹都没有出生。

正想找个别的话题,没料想丁禹一把拉住他,扶着他往堂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喊梁小琴泡茶,说要和英雄之后好好聊聊,以解他对前辈英烈的敬仰之情。

妥了,误打误撞,让小屁孩感动了。

老狗毛大喜,但是脸上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他的强项。

和丁禹分宾主落座,老狗毛正襟危坐,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来的威严和庄重。

“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祖上战死疆场,老夫年方十六。”

老狗毛长叹一声,眯起三角眼望向远处。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谜一般的光芒,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金戈铁马。

“先祖以六十三岁高龄,尚且知道国破家不存的道理。追随风云旗,抗战到底,五百儿郎血洒疆场。想想他老人家,老头子苟活于乡村僻壤,着实汗颜。”

他一边说,一边借助抹眼睛的机会打量丁禹。

就见丁禹握着拳头,桌子上的茶杯“扑棱棱”轻响。

“风云旗?老前辈祖上是风云旗的人?”丁禹惊问。

老狗毛摇摇头,手捻鼠须慨然长叹:“风云旗何等人物?祖上虽然壮烈,却是无缘加入。只是曾经并肩战斗过的老友,老夫聊以一叹罢了。”

这句话分量够了,丁禹拍案而起,冲着老狗毛拱手施礼:“老人家,都怪丁禹少不更事,下手狠了些。许家老五不碍事,那是苗疆放蛊人常用手法,回家多喝点水就能化解。”

“嗝儿……”

老头闻言大惊,颔下鼠须“扑簌簌”乱抖,翻着白眼儿仰面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