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吉普车一路往西。
俞天恩正在给俞东来修娃娃车,听楚秀君说起病情,他二话不说,背起药箱直接往车上爬。
俞东来感觉到父亲要出远门,攥着两只拳头,从邱小璐的怀里探出来,一个劲地捶空气。
“哈哈哈,这孩子,舍不得爸爸走。”
丁禹撸着东来的小脸蛋,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摸出个会唱歌的跳跳蛙,放在俞东来的小手里。
没想到这孩子的脾气大的不得了,一巴掌拍飞跳跳蛙,哭着闹着要爸爸抱。
“救人如救火,跟小孩子解释不通。”
不顾孩子哭闹,俞天恩催促。
碍于楚秀君站在边上,邱小璐不方便说话。但是丁禹看得出来,嫂子心里不痛快。
哪有这么做父亲的?
看见小孩子哭闹不知道哄,连句安慰的话都懒得说。
这要是摆在豆豆身上,丁禹早就抱起来亲亲了。
“哦哦哦,东来不哭,过年了叔叔来接你,接你去叔叔家陪妹妹玩好不好?”
果不其然,小孩子就得哄。
听到丁禹这么说,俞东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两只小拳头拼命地拍,拍得丁禹闭上了眼睛。
“你们赶紧走吧,这孩子,一刻离不开爸爸。哦,东来不哭哭,我们送送叔叔阿姨好不好,还有爸爸,爸爸早点回来哟,回来陪东来玩。”
赶到专区医院,已经下午三点多钟。
为了不引起院方误会,丁禹把俞天恩的药箱放到廖师傅的病床上。
因为要做手术,楚秀君母亲的病房搬到另一栋楼。
丁禹让楚秀君先进去把她爸爸喊出来,详细说明情况,储秀坤爸爸欣喜若狂。
那个年代的人思想比较守旧,愿意做手术的人毕竟不多。
他握住俞天恩的手使劲地摇:“俞大夫谢谢你,我爱人的病拜托你啦。”
“先看病人,医院诊疗结果病人不知道吧?”
“不知道,哪敢告诉她呀?”楚秀君的父亲一边说话一边抹汗。
可怜的男人,知道妻子得了癌症,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俞天恩示意楚秀君爸爸头前引路。
十几年没有见到楚秀君妈妈了,跟丁禹印象中的模样已然不符。
在丁禹的记忆中,楚秀君经常跟着她妈妈去国营浴室洗澡。
那时候母女俩亲一色的长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能闻到蜂花洗发水的味道。
香喷喷的,非常好闻。
但是丁禹不敢回头,只是直愣愣地往前走,用鼻子和耳朵计算她们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楚阿姨,您还记得我吗?丁禹,住华阳桥的。”
“怎么不记得?额头上长旋儿,被小狗子气得哇哇哭的小丁禹。”
楚妈妈的心情很好。
估计楚秀君平时没少在她面前说起丁禹。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病房里的气氛顿时温馨起来。
给楚妈妈把完脉,俞天恩微微点头,把女人的手放回到被子里,他在被子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说:“安心养病,你这是积劳成疾啊。”
“他爸,听听,听听俞大夫怎么说的?”楚秀君妈妈好像感觉到有人跟她撑腰似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她接着说:“就知道没那么严重,非逼着我住到医院里来。这得花多少钱?还没有家里舒服。”
“呃……你说的对,我不是关心你吗,秀君也不放心。”
楚秀君爸爸讷讷地应了句。
跟着俞天恩走出病房,老头迫不及待地追问情况。
“实话实说,你爱人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是病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错,这是能否康复的先决条件。”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医院说要尽快安排手术。”
“用西医的话通俗来讲,这是淋巴造血系统发生功能性紊乱导致的恶性肿瘤,主要表现为无痛性淋巴结肿大,肝脾肿大,全身各组织器官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病人经常会反复出现发热、盗汗、消瘦、瘙痒等全身症状。”
“对对对,我爱人就是这种情况。原先以为是一般性的感冒发烧,找市立医院的韩副院长看过之后,也说没有问题。后来去疗养院住了一阵子,就开始出现瘙痒,呕吐,和腹股/沟疼痛的症状。”
听了俞天恩的话,楚秀君她爸开始激动起来。
他说那个韩副院长简直是个庸医,如果不是他误诊,早点接受治疗的话,可能不需要手术。
“不需要手术?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俞天恩问。
“就是这家医院的黄医生啊,老专家,八十多岁,退休了特地从外地聘请过来的。”
“黄新宏?是不是川蜀口音?”俞天恩的眉毛微微抬起。
“对对对,俞大夫您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曾经听人说起过他。”俞天恩扶着眼镜,继而点了点头说:“黄新宏是个好医生,口碑还是不错的。”
“那……俞大夫,您看我爱人的病……”
楚秀君他爹更加急了。
到底听谁的呀?
一边是德高望重的黄新宏老医生,一边是名闻吴都城,成功抗击绿炎症的俞大夫。
最关键的,他们认识,到底应该怎么办?
“黄医生说得没错,尊夫人的病,如果能在癌细胞不扩散的情况下尽早医治,药物完全可以控制并且消除。”
“啊?那现在呢?”
“现在有些棘手。”习惯性地扶正眼镜,俞天恩问:“病人腹股/沟疼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要急,慢慢回忆,时间说得越准确越好,最好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呃……”
楚秀君他爹的脸上泛起红晕。
“不要慌,我是医生,不会笑话你的,切忌不可隐瞒。”
“呃,那是两个月之前……具体是去年十一月……十八号,对,十一月十八号夜里两点钟。”
楚秀君他爹开始回忆。
他说,那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好像藏了团烈火似的。
然后就跟楚秀君她妈做那种事,时间特别久,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楚秀君她妈一直喊疼。
他以为和平时一样,就没有理睬。
后来结束的时候,发现楚秀君她妈捂着小肚子蜷在床头。
他拧了条热毛巾,让楚秀君她妈敷在肚子上。
哪知道还是不能止疼,后来就在腹股/沟部位摸到了肿块。
“那就是了。中医讲究正气长存,邪不入体。有时候兴奋过度容易伤及正气。”
略微顿了顿,俞天恩问护士借来纸笔。
他在飞快地写了几个字,折起来交给楚秀君他爹说:“你去找黄新宏医生,给他看这个纸条,他就明白了。”
“那我夫人的病?”
楚秀君他爹哭丧着脸,听俞天恩话里的意思,妻子的病极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即使不是他造成的,也跟他脱不开干系。
“去吧,尊夫人的病我一个人治不好,需要黄医生协助,或者找到我爷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