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记名弟子

事后丁禹才知道。

黄新宏老医生原来是俞老爷子的记名弟子。

俞伯谦号称一指断阴阳金针鬼见愁,其实这个外号可以一分为二。

一指断阴阳,说的是俞伯谦独有的切脉手法。

金针鬼见愁,讲的是金针渡穴。

俞天恩少年时,对爷爷见死不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行为极端不满,所以在医学上并没有跟爷爷有过深层次上的探讨。

后来自行钻研,但是自始至终不敢使用金针。

倒不是因为金针昂贵,而是这种材料柔软有余,韧性不足,没有一定的窍门和功力,进入人体后容易折断。

但是黄新宏不同,虽然他自称是俞老爷子的记名弟子,但是在年龄上只比俞伯谦小了两三岁。

俞伯谦曾经跟俞天恩提起过,说你小子不肯跟爷爷学医,想当年人家抱着金条求爷爷学医,爷爷不一定教呢。

那个抱着金条求学的人就是黄新宏。

黄家祖上几代为官,连年积累,资产颇丰。

传到他这一辈,七房独一子,更是宝贝得不得了。

想当年可是挥金如土的豪门公子哥。

攻打吴佩孚的时候,黄新宏有幸结识俞伯谦。

得知俞伯谦医武兼通,他便萌生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关系托到李济深那里,俞伯谦没有答应。

一来看不起粉面油头的公子哥,二来是黄新宏的资质不够。

所以俞伯谦经常跟孙子说:“你啊你,千载难逢的资质,偏就不肯从医练武,实在是暴殄天物。”

不过俞老爷子没有放弃,从俞天恩出生起,他遍走蜀山,采撷各种各样的珍稀药材给孙子洗练筋骨。

别看俞天恩文弱,抗击打的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就拿大西村囚禁他的事情来说,两根粗麻绳把他捆得跟粽子似的,还不是被他挣脱麻绳逃了出来?

在冥王山为了救丁禹,俞天恩跟燕振国和祁玉拼命。

被祁玉打成猪头,第二天照样恢复。

诊过楚秀君妈妈的脉象,俞天恩已然胸有成竹。

一指断阴阳可以用别的方法替代,但是这淋巴瘤必须金针渡穴才能导邪归正,引流归田。

银针不行,稍有不慎,容易刺破胞壁,引发肿瘤急速扩散。

尤其楚秀君妈妈的肿瘤结生在股/沟处,扩散到脾肾,大罗金仙都无力挽回。

当年俞老爷子没有接受黄新宏的金条,倒是把这手金针渡穴的本事毫无保留地传给他。

“行不行,就看你的造化吧。有些事,不是持之以恒就能够解决的。”

这是俞伯谦当年的原话,黄新宏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为的是鞭策自己,练成金针渡穴,让俞老爷子不要老是瞧不起他。

要知道,公子哥的粘性通常都吃很足的。

黄新宏把追赶名门闺秀的粘性用在了苦练金针上。

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辍。

终于在他七十五岁生日那天水到渠成。

可惜已经打听不到俞伯谦的消息。

然而他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俞老爷子竟然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连他练成金针渡穴,治好了几个病人,都一清二楚。

托着楚秀君拿进来的纸条,黄新宏老泪纵横。

“师父,六十年过去了,您老人家还是不肯收我为徒吗?”

老头是个死脑筋,当着楚秀君的面,向南跪倒。

趴在地上喋喋不休地呢喃。

苍髯皓首,无风自颤,看得楚秀君跟着他哭泣。

“咳唉,这是何苦……”

望着眼前一幕,站在走廊里的俞天恩为之动容,让丁禹去把药箱拿来。

真是麻烦,早知道俞天恩和黄新宏有这层关系,完全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跑回廖师傅的病房,丁禹拎着药箱子飞奔。

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张志勇撞了一下,药箱子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张志勇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错身而过。

看他心事重重,应该是惦记着未婚妻母亲的病情。

“喂,楚秀君她妈妈换病房了。”

“换去哪里了?”张志勇回过头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换你妈比,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没等丁禹回答,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的廖师傅猛地冲了出来。

就听他狂吼一声,抄起手里的盐水瓶,照着张志勇的脑袋一通猛砸。

想都不敢想,要想阻止已然不及。

平时老实巴交的廖师傅一反常态,手上滴血,抓住玻璃瓶的碎瓶口,迎着张志勇当面便刺。

“廖师傅住手!”

幸亏丁禹反应快,一个箭步跳过去,托住廖师傅的手腕子。

“放开我,我老婆还在家里躺着呢,是他毁了我的家,我要杀死他!”

五六个医生护士围上来,七手八脚,把廖师傅摁在墙壁上。

“间歇性癫狂,脑震荡后期反应,打针。”

“噗”

一针扎下去,廖师傅的身体逐渐软乎下来。

丁禹憋住不笑,他心想:让你欺负老实人,恶有恶报。

跟神经病有什么好理论的?

心里惦记楚秀君,张志勇捂着脑门子上鸡卵子似的大包,冲着丁禹挥挥手,那意思是赶紧带我去见我丈母娘。

谁理你嘛好,老子又不是你们家的佣人。

丁禹没理他,跟医生打招呼,让护士们好好照顾廖师傅,说他回头再来。

纵使心里面一万个不乐意,张志勇只能忍着。

等到丁禹吩咐完毕,跟着他走进楚秀君的病房。

“你进来做什么?”

张志勇冷冷地问。

很明显,上午追车打人的事情不可能一时半会过得去。

尤其宫廷生,据内线消息,施旺你要把更多订单发给鸿兴。

加上婚礼一推再推,张志勇的心情非常不好。

“我进来做什么?楚老师,你跟他说。”

一句话,把丁禹的脾气勾起来了。

这特么什么人?活该廖师傅打你。

看见张志勇满身狼狈,楚秀君赶忙跑过来。

挽住张志勇的胳膊,把他拉到走廊里。

将母亲确诊淋巴癌,请俞天恩和黄老给母亲治病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女人满眼关切,她摸着未婚夫的手背,问他怎么了?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衣领子上还有碎玻璃渣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妈怎么会这样?要不去京城吧,我让燕振国安排一下,吴都的医生不靠谱。”

“不靠谱?”

黄新宏面色一沉,老头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腰板挺得跟标枪似的。

吓得楚秀君赶紧鞠躬赔礼,把张志勇拖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不像话。”

黄新宏骂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拉着俞天恩的手,哈哈笑道:“不包括你们俩,你们都是好样的。”

“不碍事,这样的病人家属见多不怪。”

本事大的人不一定情商高,俞天恩就是这样的人。

一句话说得楚秀君她爹的脸上好一阵红。

就见俞天恩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三本线装的枯黄册子,递给黄新宏说:“其实当年爷爷不是不想教你,他说习医之人需要打磨,而且你们俩差不多年纪,收徒之事只是个形式而已。”

“这是给我的?”

黄新宏颤抖着手,扶着病床的栏杆站立不稳。

这可是老俞家不传之秘,川蜀名门,窥一豹惊为天人。

“是啊,借给你看。”

“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不知道?”

“借给你看的,看完了还给我。”

俞天恩笑嘻嘻地说。

老头双手连摇,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万万不可。天恩你赶紧收回去,老头子没有这份福气。”

“拿着吧,既然拿出来给你,说不定是俞老爷子的意思呢。”

丁禹插了句话。

黄新宏立马转过身来瞪着他。

“我就说说,反正这些书我都看过。”

“你待怎讲?”

老头火了,一把抓住丁禹的胳膊,摆出一副随时随地跟他拼命的架势。

因为他的动作过大,不小心把俞天恩的药箱踹翻了。

就听到“啪嗒”一声,一块黑黝黝黄橙橙的青铜老虎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