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

接下来几天,一切顺风顺水。

丁禹和竹园镇综合办签订合同,正式将孤儿院东边的九百亩荒地租下来。

租期三十年,用于土质改善和孤儿院扩建。

在老狗毛的劝说下,疤瘌眼把他爹的坟头迁过来,在孤儿院东北角搭了个场地,开始着手组建板凳营。

疤瘌眼搬走的第二天,许大茂想把仙人塘边上的茅草棚改成鸡窝。

被老狗毛好一通训。

说他就知道急,一看就知道是个做不成大事的人。

凡事都要等机会,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许大茂说老狗毛太谨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疤瘌眼有了好归宿,怎么可能在意这么破败的窝棚?

“反正不要操之过急,开了春再做打算。”

想想也有道理,寒冬腊月,老母鸡养在这种地方,喂食不方便,夜里还要安排人值守,确实是件麻烦事。

所以许大茂依了老狗毛。

作为感谢,又给老狗毛送去半片猪,外加一百块钱。

可把老狗毛乐怀了,许二牛给了他一块滬城牌手表,丁禹塞给他两百块钱过节费。

就连一贫如洗的疤瘌眼,也让大黄狗送来两条仙人塘里刚刚捞上来的大活鱼。

这家伙天天往孤儿院跑,明面上帮着蒯老板打下手,实际上是在监视丁禹的下一步动向。

可是签完合同之后,丁禹好几天没有来。

问蒯老板,蒯老板说他不知道。

至于梁溪秋,那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其实这几天,丁禹太忙碌,恨不得学会分身术,一个人变成十个人用。

几条战线同时铺开,再厉害的人也会力不从心。

现在他就是这样的处境。

好在服饰部和家居部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孙泰迪的工艺品部,只是负责把句月娘和吴默父子的作品送去施旺你,交给衡山一郎即可。

但是模切机和糊盒机必须由他亲力亲为。

毕竟姜毛多半路出家,对于一些电气部品和装配细节上的概念不是特别清楚。

“孙泰迪,从明天起,你把铺盖卷搬到孤儿院,给蒯老板打下手,改造工程必须年底结束。”

“我走了工艺品怎么办?那可是咱们重要的资金来源。”

孙泰迪愣在当场,他心想: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丁禹就是靠卖工艺品发家致富的,我跟骂死亚麻(增山的汉文发音)还没有联系上,你就想方设法把我调走?

而且最近宁小雅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加把劲,没准能在春节前攻城拔寨。

“年底了,月娘和吴老爷子收工了。但是孤儿院不能停,过年前必须让孩子们住进新房间。”

丁禹下了死命令,纵使有一万个不乐意,孙泰迪也只能夹着尾巴严格执行。

这就是老板跟伙计的区别,不听话拿不到钱。

“好吧,明天早上我就搬过去。”

“不行,现在就去,反正你小子没什么正经事。”

“我没正经事?”

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一脚把瘦皮猴踹出去。

孙泰迪捂着屁股,心里把丁禹至少骂了一万遍。

该死的杀千刀,你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让你知道我孙爷爷的厉害。

宁小雅跟着苏娟去锡州跑业务,只有王惠在仓库里留守。

临走前,孙泰迪特地去叶受和买了一大堆零食蜜饯,还有万福兴的双馅团子,拜托王惠交给宁小雅。

一切交代完毕,瘦皮猴发动野狼摩托车,回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裹着毛领子大棉袄,往孤儿院疾驰。

先前跟丁禹来过,这家伙车子开得快,没用到一个小时,孤儿院已然在望。

在村子口碰到老狗毛。

前几天跟丁禹来过一趟,老狗毛认识孙泰迪的摩托车。

“这不是孙部长吗?小禹有没有来?”

隔着十几条田垅子,老狗毛挥手跟孙泰迪打招呼。

“哎哟喂,老爷子,您要是不开口,以为您是土地公公下凡呢。”

习惯了在夹缝中求生存,孙泰迪练成了喜怒不信于色的大本事。

这家伙特地停好摩托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扶住老狗毛的胳膊。

“老爷子,土都冻住了,一个人少往外面跑。”

嘴上抹了蜜,说得老狗毛心花怒放。

他拍着孙泰迪的小肩膀说:“乡下人,没那么娇气。今儿你咋有工夫过来的?小禹呢?”

“他忙,大老板嘛,都是日理万机的主。”

从兜里摸出白盒特供华子烟,掏了根出来,两只手托着,恭恭敬敬给老狗毛点上火。

“这啥烟?咋么这么好抽咧?”

老狗毛眯缝着眼睛,把刚刚吐出去的烟雾统统吸了回来。

“特供华子烟,内部限量版,大领导不一定抽得到。”

孙泰迪一边说,一边把那包特供华子烟塞到老狗毛手里,他说老爷子您拿去抽,看您抽烟是他最大的享受。

乐得老狗毛睁不开眼睛,拍着瘦皮猴的手连声夸赞。

其实两个人各怀鬼胎。

老狗毛心想:小崽子城府够深的,在老子面前耍把戏,你还嫩了点。

孙泰迪笑眯眯的,其实他也在心里盘算着呢。

他在心里说:抽死你吧死老鬼,要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老子懒得理你。

“走,家里喝酒去。炖了一夜酱猪蹄,昨天去镇上刚买的老咸亨。”

老咸亨是花雕酒的牌子,就是孔乙己喝的那种酒。

“不了老爷子,我得先去孤儿院看看情况。这喝酒啊,以后有的是机会。从现在起,我住到孤儿院里来了。”

“啥?你要住到孤儿院?”

“是啊老爷子,您忘记啦,我爹我妈死得早,我孙泰迪孤苦零地,呜呜呜,比孤儿还不如。”

孙泰迪故意哭丧着脸,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姿态。

“嗨唉,这乡下地方,夜里西北风直往被窝里钻,你们城里人哪能住得惯?”

老狗毛配合他演戏。

一老一少,珠联璧合。

说到动情处,二人手把手惺惺相惜,恨不能立马找个地方坐下来,煮酒吃肉,说到天荒地老。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小禹离不开我,孤儿院这么重要的地方,让别人来,他放不下心。”

“孩子,真是苦了你。走,老头子陪你一起去,没准能给你们搭把手,出出主意什么的。”

“行,那我载您走。”

把老狗毛扶上摩托车,乐得老头子找不着北。

活了六十年,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

“老爷子您放心,我尽量开慢点,颠不到您。”

“没事,大男人磨磨唧唧没意思。就得喝最烈的酒,开最快的车。”

一句话把孙泰迪逗乐了,要是在城里,非得试试老狗毛的胆量不可。

可惜这里是田埂路,坑坑洼洼,黄泥路面没有三米宽。

所以他没有听老狗毛的话,尽量稳稳当当地开进孤儿院。

蒯老板和徒弟们正在院子里忙,粗略格局早就砌好了,这几天忙着内装修。

按照丁禹的建议,所有室内部分一律铺设木地板,每个房间里按上抽水马桶。

这么一来,孩子们就不要挤到院子里的公用茅房里上厕所。

“牛啊丁禹,为了这帮小崽子,花这么大代价。”

孙泰迪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老狗毛的听力特别好,他悄悄拱了孙泰迪一下。

“杵在这儿你也帮不上忙,走,送老头子回家,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老爷子说得对,孙部长你陪他去吧,有事我让小杨过去喊你。”

蒯老板裹着蓝屁帘防尘帽,从窗户里探出头,冲着孙泰迪喊了一句。

“得嘞,辛苦蒯老板,辛苦兄弟们。”

孙泰迪从拎包里摸出两条滬产前门,放在窗台上,让蒯老板和徒弟们随便抽。

好大的手笔,老狗毛暗地里双挑大拇哥。

他心中暗想:有舍才有得,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比许大茂强过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