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家人,还突兀地出现某人模糊的身影,像是年少时陪她走过十里长街的翩翩少年,但很快少年的身影消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所取代。
陈幼吟觉得熟悉,想要想起这个人是谁,却又觉得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混沌起来。
过往种种像走马观花。
囚衣被除掉,本能的害怕让陈幼吟脸上冰凉一片。
不要……
不要……
连呼喊声都无法发出了。
…
猝不及防的,原本阴暗的角落里光亮射入。
陈幼吟的眼泪与鲜血爬了满脸,她被压在地上,眼睛不自觉地朝门口看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室外柔和的光晕中,有这么一瞬间,陈幼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到了神明。
但是这位神明并不是人们口中圣洁、不染世俗的模样。
他手里拿着弯刀,周围响起刀剑相碰、刀锋入骨的声音,鲜血的飞溅像一阵风声,眼前又是一片血色。
可怖的尖叫声响起,陈幼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地狱,眼前就是修罗场。
察觉到那人的衣角靠近了,她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并没有触摸到什么。
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吗?
陈幼吟这么想着,却见那人青墨袍浴血,俯身接近她。
“不要……”恐惧一瞬间又占据了大脑,陈幼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但元琛只是用外袍将人密密实实地包裹住,双目微红,动作轻柔得不行。
恐惧的又何止陈幼吟一个。
站在门口看见她被人压制的那一瞬间,元琛觉得才发现原来自己握了这么多年弯刀的手能抖成这样。
这样的恐惧,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室外的日光一寸寸落在了两人身上,也照进了牢房中一地的血腥与残尸。
…
这一天内死了不少人。
林尚仪的侍卫,牢里玩忽职守的狱卒,还有地下狱的捕头。
符九儿的耳坠子是红珊瑚制成的,而央国因为没有相邻的海,这样的物品变得尤为珍稀,一年之中只会有一批红珊瑚的进贡,而且还只有后宫的妃子会拥有。元琛在宫中见过自己的皇嫂也就是当朝皇后手上戴着上等红珊瑚制成的串子,那样的成色极为少见,因此他一眼就知道符九儿耳上戴着的是和皇后一样成色的红珊瑚制成的。
再加上后来林尚仪的出现,元琛已经确定了杀害蒋六的凶手。
符九儿是杀人的刀,皇后就是幕后主使。
而其中目的也不难猜出,作为掌握央国诸多情报的人,皇室不会不盯着蒋六。恐怕符九儿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皇后的卧底了,而陈幼吟此次同蒋六交易的内容很有可能也已经被符九儿发现并禀告给皇后。
何有山贪污案并不简单,皇后也是因为得知了此人要调查旧案的消息所以下定了要除掉蒋六的决定。
那日莳花馆中林尚仪的警告,并不是担心元琛查出杀死蒋六的幕后主使,而是担心他查出当年贪污案的真相。
元琛将陈幼吟送回王府确保人安全后,几位府医早已经就位,立刻替人诊治起来。
元琛退出房中,袖中的手因为纂得太紧,指甲陷进了肉里,面色阴沉得可怕,上面还沾着凝固的血迹。
玉儿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小心翼翼地来打听情况,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十分紧张。
她见到站在门前的元琛,立刻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往回跑。
“站住。”元琛微微侧头,察觉到了来人。
两个家仆立刻上前将原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的玉儿拖到了元琛的面前。
“王爷……”她不敢反抗,顺从地跪倒在地上,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元琛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鸷与狠厉,抬起脚踹了过去,仿佛踢的不是人,而是个牲畜。
“啊!”玉儿表情惊恐地倒在地上,“王爷饶命……”
元琛再次抬脚,踏在玉儿的手上,不断碾压。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被她的尖叫声掩盖,众家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饶命?你同本王说说自己都做了什么?”声音再没有往日的温润,癫狂如地狱修罗。
玉儿面目因疼痛狰狞着,咬牙道:“王爷,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啊……王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元琛怒极了,反而牵起了嘴角:“你是说,本王的手下被你下药迷晕,然后截断王妃有危险的消息只是个误会?”
又是凶狠的一脚。
元琛眼见着眼前的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饶命啊……”
“拖下去,乱棍打死。”确定脚下的人挣扎的动作变小,但还能出声,还活着后,元琛收回了动作。
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让她死得越痛苦越好。”
家仆应下,立刻拖着人飞也似的逃离现场。
而玉儿嘴里仍然不甘心地喊着:“王爷,奴婢冤枉啊!王爷……”声音到了最后变得尖锐刺耳。
“元琛!你不得好死!”
到了此时,确定自己必死无疑后,玉儿的恐惧已经转变成恨意,恶毒地诅咒着。
此时一位府医从房中走了出来,神色紧张。
元琛立刻焦急地上前询问:“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对元琛也是十分的恐惧,双手颤抖了半天也不敢将目前的情况如实相告,只好模糊回应道:“王爷,目前老夫还在诊治,请耐心候着。”说罢匆匆跟着下人去取药。
心中忐忑不安,见元琛转身后,他才敢掏出手绢拭额头的冷汗。
这……王妃生命垂危的情况要怎么和这位爷说才能保住自己和同僚的命啊?
他们倒是情愿受伤的是自己这一把老骨头。
几位大夫的诊治持续了一天一夜,元琛就在门口候了一天一夜。
现下不管是杀害蒋六的凶手还是当年贪污案的真凶,他都不想要再管。
“王爷,您先用膳罢。”廖管事苦口婆心地劝,“老奴在这替您守着。”
元琛对他摇了摇头,眼前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