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也不眨地瞪着他,端起澄黄鱼羹一饮而尽。
“够了吗?”
魏倾韶亲自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替我擦了擦嘴角。目光一偏,其余的菜品便被端上前来。
“宫中厨子不知陛下喜好,还是逐一尝过,也好吩咐下去。”
足足十八道菜。
满殿的宫人都能在余光中看到我面色痛苦,看到我抖如秋叶的一双手,看到这个废物皇帝如玩物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末了,他剐蹭我鼻尖,“很乖。”
欢喜纵然是宫中老人,也着实被吓了一遭。
魏倾韶是个疯子,他说得出就真的会做。
我似是疲倦地挥了挥手,说,姑姑下去歇着吧,教旁人伺候便是。
上夜的是个小太监,虽清癯瘦弱了些,手脚倒是利索,替我解冠更衣,净面漱口。
做完了也不肯走,立在榻前,犹犹豫豫地问,“陛下,您……可还好?”
“抬起头。”我说。
他怯生生撩了眼觑探,瞳子清澈如一汪泉。
彼时我和衣整袖,哪里还有半分窘迫痛苦的模样?
“怎么你们都觉得朕,大限将至?”我把玩着触手生温的双龙如意,忽然便掷在地上。
烛火被惊得倏忽间一闪,而那小太监只是撩起藏蓝的衣袍,脊背挺得笔直,跪在了满地的碎玉之上,仰面看着我。
“下奴若有此心,愿如玉碎,不得善终。”
他抬起脸的瞬间,那张温润清冷的面容也展露无遗。
呼吸在刹那间休止。
“叫什么名字?谁派遣你来的?”
我倏地伸出手捏起他的下颚,连自己也抑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他那双眼如被搅乱的池水。
“下奴……名洛尘。”
论皮相眉眼,分明复刻了当年的魏倾韶。
而魏倾韶尚在翰林院时,字怀尘。
先生的意思“抱朴怀尘,韶华纵倾,初心不改”。
我绝不相信这样无端而致命的巧合,于是再度逼问,“是谁送你来涅槃宫的?!”
他只是垂睫不语,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跪于膝下的碎玉锋锐,已隐隐可见有血浸透衣袍,在那藏蓝的下摆洇出蜿蜒轮廓。
我恹恹翻身,不再理会。
“好奴才,倒知道护主,既如此你便跪着罢。也让你醒一醒神,看看这京都皇城之内,谁才是唯一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