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做些啥梦

“你都做些啥梦?"

“啥梦都有,可美哩,有时我想,干脆死在梦里不出来了!”“都梦些啥?

“梦的都是你!”

“我?”乔娃笑道,“咋梦我哩?

“可神气哩!有时骑着高头大马,有时插着翅膀在天上飞,一直飞到云彩里,有时……有时就……就…”

“就咋哩?

“就和我一道……

“和你一道?

“嗯。

“干啥哩?

“干……干……不告诉你,反正是玩儿!”婉蓉红着脸,打住不说了。乔娃明白过来,脸上也红了,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比赛谁的心儿跳得快。

“乔哥,”又过一会儿,婉蓉抬头望向他,“你会不会像梦里一样插翅飞走呷?”

“你看我这大个头,即使插上翅膀,咋能飞“我?”乔娃笑起来、也是你飞!你又小巧,又可爱,要是长出翅起来哩?说真的,若是飞,飞得远,飞得我想追也追不上!”略顿一下,两眼凝膀,一定飞得高,视婉蓉,“妹子,要是哪天你真的飞走了,我追不上,可咋办哩?

乔哥,”婉蓉亮亮的眼珠子盯住他,“你看着我的眼,看清楚了。要是我说谎,眼珠子就不亮!我今儿向你保证,纵使飞,我也只飞你身边,围着你的头顶转!”

“妹子--”乔娃的眼睛湿润了。

文秀死后,双牛将大床让给婉蓉和傻祥,叫他俩睡在西间,自己挪到东间,用土坏砌出一个单人铺,守着他家的小粮子。

这两年,随着身体发育,婉蓉渐懂人事了。傻祥身体壮实,像头公牛。一到夏天,他怕热,总是一丝不挂,躺到床上,两腿间的物什儿安着,像根木桩子。婉蓉不敢看他,偶尔瞥到,脸上就发烫。蓉不止次对双牛说,她要单独睡,双牛不同意。双牛的解释是,他俩打小睡起,突然不睡了,傻祥不习惯。婉蓉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只得认了

婉蓉有所不知的是,让他俩睡在一张床上本就是双牛的计谋。文秀一走,双牛就起一个念头:待婉蓉长大,将她过门给傻祥,为崔家接统香火。

这也是无奈之举。他知道,没有闺女愿意嫁给傻祥。娶文秀后,他原指望再生一个儿子的,不想文秀没怀上儿子,人就走了。近来他患上大病,年岁也大了,不可能再续弦,接续香火的唯一指望就是婉蓉。

这样做自是委屈婉蓉,她也一定不肯。双牛虽粗,却会动脑子。双牛清楚,此事不能硬逼,逼急了,婉蓉一旦闹起来,村里人必会为她说话,数落他的不是。再说,她没有亲人了,自己是后爹,事儿做绝了让他咋去见文秀。不究咋说,文秀嫁给他,没享过他一天福,却为他带来许多好处。人走了,只将女儿留给他,他咋能强逼哩?

然而,若是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情况就另当别论。双牛的如意算盘是,只要他们兄妹俩睡在一起,不究是谁,或会动下凡心,做出事来。那时,婉蓉就是自找的,连后悔药也没得吃。即使下到阴曹地府,他双牛也能直起腰杆子面对文秀。

双牛不答应让她分开睡,婉蓉也没话说。她知道,要是她不在身边,傻祥或会真的闹起来。傻样闹起来,少不得是双牛受苦。想到这里,婉蓉也就不提分床的事儿,每天仍与傻祥睡,但不准他脱衣裳。傻样热得受不了、一定要脱,她就打他,闹他,最后拿出毒招儿:奥。这一招最灵。傻祥听见她哭,没招了,只好和衣睡,时间一长,竟也习惯了。

见婉蓉没中套,又见她一天天发育成熟,且又不分白天黑夜朝三疯子家跑,双牛的心事越加沉重,由不得悠出一肚子气。思来想去,双牛决定、不能一味由着她的性子,要早点下手,免得夜长梦多。生出这个想法后,他就琢磨寻机会摊牌。连试几次,话到边,又咽回去。

农村里还应着老祖宗的规矩:日出而作,目落而息。一到晚上,尤其是月黑头,村里基本上是黑灯火。村民为省油,多在天一落黑就吃饭刷锅,黑定上床。

这天晚上,天已黑定,仍旧不见婉蓉回来。双牛断出她在乔娃家坐在床沿上左等右盼,长吁短叹,不住抽烟,睡不去。

是的,他不能再等下去!他要向她摊牌,要正儿八经地与她谈谈,要让她明白一个事实:她是崔家的儿媳,应该恪守妇道,不能像个野小子一样整日不回家!

又候一时、双牛受不住,走出里间,蹲在院门口,守候婉蓉

没过多久,婉蓉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回来。双牛隐约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站在远处四棵杨树下,显然是在送她,

双牛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见婉蓉走到近前,咳嗽一声,明知故问:“妞儿,去哪儿了?”

“爹,”婉蓉回望一眼,见乔娃走了,方才应道,“去乔哥家了。

这晚了,你蹲这儿干啥?

有点儿闷,睡不着,透口气!”双牛又吸口烟,站起来。

“闷?”婉蓉略怔一下,笑道,“天不闷呀!

“不是天闷,是心里闷!”双牛扯入正题。

“咋哩?”婉蓉关切地走前一步,柔声问道,“爹,哪儿不美

了?

“哪儿都好!”

“你咋说心里闷哩?”

“唉,”双牛长叹一声,“妞儿,你老大不小了,是大姑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咋能随随便便就到别人家里去呢?”

见船弯在这儿,婉蓉笑了:“爹,乔哥不是别人。要是别人家,我是不会去的。再说,之前我去乔哥家玩,你没说过二话,今儿咋提这事儿哩?是不是有啥事儿了?

“没啥事儿。我只是说,打今儿起,要是没事儿,你就不要到乔娃

家了

“为啥?”婉蓉急了。

“不为啥,”双牛迟疑一下,“你知道,他家是地主,他爹是痛子,你总是朝他家里跑,别人会说闲话!”

“啥闲话?”

“唉,你咋不懂哩?闲话多了,都不好听,有些话连我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妞儿,前些时你小,跑哪儿都没啥,爹没管过你。这阵儿大了,不能跟过去比。实话说吧,乔娃家里有两个大男人,你去多了万一出啥事儿,叫我咋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