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抓药

风扬红了脸,赶忙收起小本子,扶韦光正坐在椅子上,顺手拉过雪梅的凳子,毕恭毕敬地坐在他的斜对面,尽力不去挡住他看窗外竹子的视线。

韦光正没顾上看竹子,而是开门见山,扼要地讲了普及教育的大事,并说村村办小学是白書记抓的重点,而白書记抓的,自然也就是县委刘書记抓的。说完,韦光正盯着风扬:“风扬同志,知道我为啥哪儿也不去,第一站就到咱四棵杨来?”

风扬喃喃道:“是领导看得起四棵杨!”

“不是看得起你们四棵杨,而是看得起你万风扬!”韦光正直盯着他,目光很是严谢。

风扬眼睛湿润,声音哽咽:“谢………谢领导抬举!”

“风扬同志,,”韦光正语重心长,“没有文化的人是可怜的!四棵杨不但要办小学,还要办夜校,我们一定要扫除文盲!”他的声音激动起来,挥着杀头,“我们一定要让村里的所有贫下中农都能读书,要让七十岁的老奶奶也能认字!“

“中!”风扬也跟着激动起来,“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弄个笔,摆个本,只是唬人的,要是夜校办起来,我第一个报名!”“嗯,这才是万风扬!”韦光正站起来,呵呵笑道。

“风扬听领导的!”风扬亦站起来,望着韦光正,“昨个办,你就说吧!”

“我来是给你说个精神,具体咋办,你弄个方案,直接报给我,我批个字,汇报给白書记就中了!

“弄这事儿“这……”风扬迟疑一下,忽然想起宗先,抬头问道,我不在行,让张家宗先来干,中不?他是先生!

“嗯,就他吧。我们要“张宗先?”韦光正思索一会儿,点头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是中农,成分不算好,也不算差。就让他“不领导说,我认识的那几个狗枝当校长!““中中中,”风扬高兴地说,

杈”、都是先生教的!“好了!”韦光正摆手打断他,“我来寻你,还想跟你再谈两宗事儿:一是四棵杨形势复杂,落后势力大,尤其是落后分子孙鼎立和自为庙道长剧进才,两个老封建,一个弄鬼,一个装神、明里虽说不敢,中仍在盎惑群众,你务必当心,时刻注意这二人的动向,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二是你要广泛发动群众,培养干。我对你虽然有所倚重但四棵杨只你一人不中。我们要加强党的力量,如果可能的话,就培养几个积极分子,待条件成熟时,咱俩做介绍人,发展他们人党,成立个支部,你做支书!

“谢领导信任!”风扬站得直直的,面色甚是严肃,

“有几个人可以培养!

“哪几个?

“孙明岑、李青龙、张雪梅、万磙子!”

韦光正沉思有顷:“万磙子举止粗鲁,得加强培养!”“领导放心。他是赤贫,阶级觉悟高,我培养他就是!“中,就他们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韦光正告辞,赶往黑龙庙去。风扬随即赶到宗先家,讲了办学的事。宗先听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使劲捏住风扬的手,流泪道:“风扬呀,你要做成这桩事,娃子们得给你立块碑!“先生你说,”风扬望着宗先,“学校办在哪儿合适?

“这是大事,我咋能定哩?“

要不,”风扬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在村部里!宗庵家的院子大,房子多,既结实,又不漏雨,咱就让给娃子们用!”

“这怕不合适!”宗先笑了,“张家改成学堂了,村干部哪儿办公?上级来个领导,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再说,上房里是仓库,里面还摆着东西,腾哪儿去?”

“咦!”风扬猛地一拍脑门,“我倒想起一处合适地方,白龙庙,天宽地阔,娃子们也有地方玩!”

“这地方中,”宗先想了想,抬头问道,

“这个好办!”风扬笑道,“进才还俗了,住在庙里不合适。村南“进才咋办?“头张家的两间大瓦房空着,不比庙里差,就分给他家住!我再跟村里商量一下,在村留地里为他家划出几亩,让他们过目子。“

风扬说做就做,当即与宗先来到白龙庙,向进才讲了办学的事。进才的庙地种得一塌糊涂,香竹也总是惊惧于大殿里寻无常的芝娴,两口子早就不想住庙了,听说此事,喜出望外。

进才一家搬走后,风扬发动群众,各家有钱出钱,有物出物,有力出力,将进才好不容易垦松的荒地重新夯实,盖起六间简易房子,与庙里的老房子连在一起,围出个大院墙。为把学校办好,宗先干脆拖家带口,搬进庙里,住在进才的偏殿。师资不够,韦光正又从县中调来两个刚毕业的学生。

经过数月折腾,春节过后,双龙区白龙庙小学终于在一通震天的鞭炮锣鼓声中正式挂牌。

学校成立了,学生却不多。一是娃子们没念过书,害怕背不出书时宗先拿竹板打手心;二是娃子多的家,大多缺劳力,家长不乐意。风扬接连召开两次群众大会,反复讲述上学念书的重要性,愿到庙里去的学生也才十几个,且年龄不齐,一个班都凑不满。

宗先准备两个教室,见人差得远,有点儿急了,就与两个新老师走

门串户,挨家动员。成家有两个适龄学童,自然成为宗先的重点动员对象。宗先嘴皮子磨破,有林只是蹲在家兴拿回来的榆树疙瘩上,闷住头,一锅接一锅吸烟。宗先急了,伸手斥住他的烟袋杆儿:“老有林,我嘴都说破了,你

总得给个话吧!

“唉,”有林长叹一声,“先生,不是有林不让去,而是家里实在顺不开身。群儿要是走了,谁来测章眼牛?还有萍儿,发是她一走,论

、酒意动落,一直躲在院门外偷听的家群闪身出来;“爹,我一放来帮她妈做家务?

、有林眼一瞪,忽地站起来,刚要发作,眼角瞥到先生,勉强压住办就去割草,中不?”

气,又蹲下来吸烟。宗先顺势笑道:“你看、娃子愿意去读,咱咋能不让去哩?眼下是

新社会了,不识字,到哪儿都吃亏!”有林又吸几口,抬头道:“先生既是这样说,就让鳖娃子去吧!”话音设住,清萍也打屋门后闪出,走到院里说道:“爹,我也去上学1

有林憋不住了,脱口骂道:“你个死柯杈子,添啥堵哩?”

清萍两手捂脸,呜呜哭着跑向院外。

见有林骂得难听,宗先不好再说下去,长叹一声,摇摇头,转对家

群道:“家群呀,你这就到白龙庙去,先报个名!

家群应一声,飞也似的跑出门去。

宗先走后,英芝怀抱旺田走出堂屋,见有林仍在生气,小声劝道:“爹,萍妹子想去上学,就让她去吧!”

有林不好再说狠话,刚好瞧见成刘氏打外面回来,大声问道:“柯杈子呢?”

“柯杈子”是骂女娃子的狠话,成刘氏不用问就知道他指的是清萍。英芝见有林仍在生气,也就不说话了。成刘氏听出语气,赶忙赔笑:“老头子呀,你这是在生谁的气哩?“

有林不睬她,蹲在地上,再次点起烟锅。成刘氏他一眼,慢悠悠地岔开话题:“我对你说,方才在路上,我碰见双牛,他拉着民善家的牛往回走,说是赶明儿了,就借咱家的新耙用用。我说,这事儿得跟当家的说,他说,这阵儿他不得闲,待晚上就来!”

话音落处,就见家兴急匆匆地走进来,叫道:“爹,快去,双牛让牛顶了!”

有林一听,顾不上说话,急跑出去。家兴组着芝:“英芝,你也去。看那样子、双牛得在床上躺几天,你去帮个忙,傻祥没缓吃!”英芝应一声,回屋里拿块尿布,家兴抱起旺田,与她一道去了,

双牛是被民善家的老犍牛顶伤的。天珏发疯后,他家分得的三亩岗坡地没人种,双牛是他家的老长工,由不得就帮他种下了。这阵儿耕,双牛一个劳力忙不过来两家的围,为加快进度,只好租用孙家民善的老犍牛犁地。老犍牛不服他管,在他上套时,顺头一顶,刚好撞在双牛腰上。双牛大叫一声“哎哟”,当即按住腰,躺在地上。

家兴两口子赶到后,看到民善也在,正准备牵他的犍牛回去。家兴扬手刚要打招呼,忽见天旗从堂屋走出来,也就顾不上民善,急问天旗:“天旗,咋样?”

天旗应道:“没啥大事儿,歇几天,吃几服药就中了!

大家松了口气。民善望一眼在树荫下倒沫的肇事犍牛,拿上鞭子走过去,又爱又恨地指它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不想干活儿哞一声就中了,咋能发野性子顶人哩?看我不揍死你!

民善高高地扬起鞭,许久也不见落下。老犍牛睬也不睬他,顾自卧在地上,懒洋洋地倒沫。

家兴笑道:“老民警,看这样子,它让你打皮了!”

民善亦笑一下,将鞭子夹在腋下,走到树旁,解开缰绳:“说他妈那个脚哩,这老滑头精得很,前几天逼得猛些,今儿个就造反了!”拉起缰绳,照牛屁股上轻轻踢一脚,“还不爬起来,乖乖回家认个错!”众人皆笑起来。民善拉上牛,径自回家去了。

天旗将药方交给家兴:“有两剂药我家里没有,得去双龙镇配!这是方子,记住,共三天药,一天熬两道,早晚让他喝一次。

家兴应过,两口子送天旗出门后,家兴瞄一眼药方子,收进袋里转对英芝:“我去抓药,你把娃子给爹抱,去灶火(厨房)为双牛、傻祥弄点儿吃的。”

家兴说完,顾不上走进院子,匆匆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