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兆府,懿姝让周娥先在车上等待,然后独自进去了。
衙差见懿姝前来,就将人往会客厅内引,又连忙遣人去叫京兆府尹孙玄昭。
孙玄昭对于懿姝的到来很是纳闷,他是韦相的人,与懿姝并非同一阵营,这次她突然到访,弄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这位公主不好惹,这次来可能又要找麻烦。
懿姝扫了他一眼,直接问道:“大皇子被劫持时,你带走了不少百姓,说要进行调查,查出了什么?”
孙玄昭见问这事,就松了口气,“也没查出什么。”
“审问的卷宗呢?”
孙玄昭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说着,“人数多,就只是例行询问了,没有问题就放走了。”
懿姝目光倏地望向孙玄昭,“你当日说要带回审问,是哄弄我吗?”
孙玄昭见懿姝发作,心中发慌,连忙解释:“虽然没有详细记录,但都有登记,领走的人也都签了字。”
懿姝懒得和他多废话,“把名册拿过来。”
孙玄昭一听懿姝要名册,心知要坏事,可又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取。
懿姝也没放过孙玄昭,又问道:“当日拘禁百姓多少人?”
孙玄昭哪里知道这些,都是交给师爷去做的,他只等着收孝敬。
可他又不能不答,冷汗一点点就流了下来,“这些,都记录在册。”
懿姝沉了沉眸,“这些人审了多久?”
孙玄昭结结巴巴地说,“约莫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那现在还有多少人扣押在京兆府?”
“……这个是由师爷跟进的,殿下若想知道,臣去叫师爷前来。”
“好个有问必答而又答非所问,孙兆尹这个官当得着实轻松了些,事事问询师爷,还要你做什么?”
她说话毫不客气,孙玄昭被羞红了脸,额上也渗出了汗珠,他心中气怒,直骂懿姝多管闲事。
懿姝讥讽地笑了一声,“孙兆尹还是将师爷请出来吧。”
孙玄昭被懿姝的话臊得更加难堪,忍气应声,“是。”
他正要退出去叫人,师爷就捧着名册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懿姝翻开名册细细看了一遍,就将名册拿在手中,直接问师爷,“这人是都放出了?”
师爷说道:“是,早在半月前就放出了。”
懿姝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就要负责,你可想清楚。”
师爷被懿姝这话吓得心神不宁,也不知懿姝是在吓唬他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但话已经说出,再反口也不妥,只能硬着头皮说:“确实如此。”
懿姝待要发作,就听外面有人通传,“司隶处田司监求见公主。”
懿姝说道:“让他进来!”
孙玄昭和师爷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暗暗叫苦。
懿姝看着他们巨蠹小人的嘴脸,嗤了一声,将手中的名册递给了田司监,“你瞧一瞧。”然后闭上了眼睛。
田如晦接过名册,心知懿姝要对付孙玄昭,顿时提起精神,开始查看。
若没有百姓告状,也不知道内情,这名册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但现在却成了举报孙玄昭的证据。
他当下装作不知情,疑惑地问:“殿下,这名单有何问题?”
懿姝睁开眼睛,“今日有一妇人来我公主府告状,说夫君被抓到京兆府到现在都未放,她所知的尚有十几户人家都还在关押,可这名册上却记录着百姓皆已放出。田司监以为是何缘故?”
田如晦说道:“这要问孙兆尹了。”
孙玄昭和师爷此时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孙玄昭反应迅速,立刻瞪向师爷,“你不是说人已经放了吗?”
他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师爷。
师爷脸色煞白,他也知道了孙玄昭是让自己将这事承担下来。
承担下来,那他官就不用做了,前程也就完了,还很有可能要进牢狱。可不承担,他也逃脱不了罪责,反而还会引孙玄昭报复。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官场规矩,但事到临头时仍软了手脚,认罪的话迟迟说不出来。
他看了看孙玄昭那双威胁人的眼睛,心中一紧,咬牙跪下,“公主饶命,是臣疏忽了,臣这就去查。”
懿姝看着两人推诿卸责的一场好戏,心中气怒不已。
为官者欺诈弄权,为吏者奉承媚上,所为不过银钱,满足贪欲,受苦的却是百姓,致使百姓敢怒不敢言!若不是被逼入了绝境,周娥怎敢冒险去拦她的车驾!
懿姝压着心底的怒气,愤而起身,冷冷地看着孙玄昭,“本宫现在去提这些人,看看你们留下的这些人哪个心思不轨,参与谋逆!”
孙玄昭惊了一下,“公主,此事我会严惩下属,但公主提京兆府的犯人不合规矩。”
懿姝嗤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冷峻了起来:“陛下当初命我主理此事,京兆府、大理寺协查,难道孙兆尹这么快就忘了?”
说完后,她看向田如晦说:“田司监去领人!”
田如晦立刻拱手道:“是,臣领命!”
孙玄昭知道一旦人被领走,他的前程就完了,于是说:“公主,领人也需文书交接,您是要强抢吗?”
懿姝挡住孙玄昭,目光冷厉如电,“本宫正常提人,孙兆尹一味阻拦,又有何图?”
孙玄昭知道阻止不了,脸色难看起来,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摆脱责任,再将祸水引向别处。
懿姝也不管他,跟着田如晦去了牢狱。
田如晦低声对懿姝说,“里面气味难闻,请公主遮掩下口鼻。”
“没事,走。”
懿姝没有在意田如晦的话,她在战场上什么恶劣的环境里都呆过,没那么矫情。
田如晦看到懿姝不在意,这段时间他也了解了懿姝的性情,于是说:“大理寺和司隶处的牢狱与这里不同。”
懿姝惊讶,“有何不同?”
田如晦垂眸,声音中带着沉重,“这是百姓的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