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听到这个噩耗,当场晕了过去。许府的女眷们乱作一团。
下人房里的白蘋,也感受到了一丝惶恐不安。
难道许老爷有了什么不测?
白蘋很是忧虑。虽然她对主子的生死并不怎么在乎。但如果官老爷都遭殃了,她一个小小婢女还能安全吗?
接下来几天,人们过得提心吊胆。大太太点起所有签了死契的家人,持刀仗剑,昼夜巡逻。
一天夜里,白蘋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夜半时分,正半梦半醒之间,忽觉后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白蘋一惊,忙把后院其他人全部推醒。
“是不是着火了?”
“前院起火了!”
“已经烧到正房来了!”
“前边的人呢?怎的没人扑救?”
“没路走了,怎么办啊?”
一片混乱之中,白蘋大声喊道:“大家别慌,先把手巾都找出来,打湿了捂住口鼻。”
谢天谢地,东北角院还没有烧着,井边还放着半桶水。众人手忙脚乱地照做了。
后罩房为了隐私和避风,是没有窗户的。
西北角院那里本来有一道后门,但不知怎的封死了。
“看来我们只有翻墙出去了。”
莫姨娘犹疑:“能行吗?”
一个婆子更是担忧:“这不合礼数,传扬出去,姑娘的闺——”
白蘋怒道:“命都没了,还在这里礼数不礼数的!”
然而,两边的院墙,目测有三米多高,她们却都是些柔弱的妇孺。
白蘋一看,当即命令两个婆子:“你们跟我去搬桌子!”
莫姨娘率先拉着二姑娘站上去,把她抱起来举到墙头。而后如法炮制,把白蘋和另外两个小丫鬟也举了上去。
最后,她和孔妈妈也爬上墙头。
韩妈妈还在举棋不定。
火已经快烧到桌子了。
莫姨娘伸过手去,难得发了一回脾气:“不想死就快上来!”
白蘋看着终于选择惜命的韩妈妈,心里不由哀叹。搁现代,这个愚昧又麻木的女人要是这么挂了,多少能得个达尔文奖。不过话说回来,真在现代,也就不会愚昧又麻木了……
黑夜有如白昼,火光映亮了她们的脸。向下望去,小巷里奔逃的男女三三两两。
“我们跳下去?”二姑娘望着地面,心里估量着距离,怯怯道。
“我先试试!”莫姨娘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吃痛地叫出了声。
二姑娘在墙头上喊道:“姨娘,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小心点!”
两个妈妈也跳下来。而后仍旧是三人将几个小姑娘一个个接下来,总算有惊无险。莫姨娘跳得不巧,扭伤了小腿,一瘸一拐,二姑娘急忙上前扶着。
前院早已火光冲天,众人使出吃奶的气力擂门,却毫无回应。白蘋透过门上的小洞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莫姨娘提醒道:“别看了,有影壁。”
白蘋不觉汗颜,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紧接着,她忽然冷汗直冒。
水井在后院,前院着火了,却没有人去拎水救火。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许家人撇下她们几个,自顾自地早早逃走,根本没在前院;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全部被烧死、杀死了!
这时,韩妈妈气喘吁吁跑来:“隔壁刘侍郎家大门紧闭,我敲门没人应!”
众人一筹莫展。
不知是谁,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现在该怎么办呢?”
“去永宁侯府。”
白蘋当机立断。眼下,或许只有侯府还相对安全些。许老爷是永宁侯的妻弟,两家中表之亲,大概率会收留她们。
然而,永宁侯府在皇城附近的永安街上,距离此地有大半个京城。
深更半夜,遍地都是明火执仗的盗贼,仓皇逃难的流民,还有那些鬼知道是不是纪律严明的官军。
几个久居深闺的女子,瞬间被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
然而恐惧是无用的,坐以待毙只会更危险。
众人没奈何,只得摸着黑,磕磕绊绊朝前走。黑暗中没有别的倚仗,只有一只只纤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行至一个拐角,白蘋停下来一数人头,只有六个人。
“少了一个!”
“白檀呢?”
“白檀不见了!”
白蘋看着气喘吁吁跟上来的韩妈妈:“韩妈妈,不是你拉着她的吗?”
“刚才我摔了一跤,又被好几个人冲了一下,白檀就不见了……”
二姑娘急得声音发颤:“那你好歹喊她几声呀!”
孔妈妈劝道:“算了姑娘,如今哪有工夫计较这个,还是去沈家要紧!”
白蘋道:“应该还不远,我们折回去看一眼,实在找不着再说。”
众人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呼唤。行了不到百步,忽听一声微弱的呼喊:“姑娘救我——”
循声看去,依稀可见一个人匆匆走在前面,怀里一个女孩拚命挣扎。
二姑娘拔出一把匕首。
韩妈妈急欲将功赎罪,低声道:“姑娘,我来!”
白蘋道:“不要打话,绕到后面去,直接砍他脖子!”
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心怀愧疚的女人接过匕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背后,对准那人后颈狠命砍去。那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白檀被他手一松,滚到了一边。
“x你娘的,反了天了!”
糟糕,还有同伙!
又一个盗贼冲了过来,企图夺下韩妈妈手里的匕首。毕竟是深闺妇人,气力有所不敌,眼看手中的刀被对方打落——忽然,那贼好似遭了雷击一般,瞬间便倒了下去。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正立在身后,拿着什么利器,一下接一下没命地捅去,很快那贼身上多了好几个血窟窿,渐渐不动了。
“白檀,韩妈妈,你们没事罢?”
是白蘋的声音!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只见她抹一把脸上的血迹,俯下身子,从方才毙命的人脖颈上拔下什么东西。大伙儿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剪刀。
重新清点人数,总算一个不少。
白蘋捡起盗贼落在地上的两把长刀,把大伙儿武装起来。二姑娘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上前扶起早就吓傻的白檀。
众人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不久,一片废弃的民房映入眼帘。
白蘋顿感不安,催促众人,想着赶紧走过这个是非之地。
远处传来一阵喧嚷,一群人乱哄哄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