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然您先用了饭再看吧。”白芷看着又快凉掉的饭菜,上前提醒道。
“好。”话虽如此说着,手却仍未释卷
“小姐,您都看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可别饿了肚子又熬坏了眼睛。”
许若婉终是没耐住白芷的软磨硬泡,边扒着饭边道:“那你等会儿再给我讲讲那个诗。”
实在不是许若婉突然转了性子喜欢起了吟风弄月的诗文,而是林氏就快回来了,她记得前世林氏回来后两天就带她参加了贵妇们的聚会,她那时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却被林氏赶鸭子上架的玩了流觞曲水,在京中一群上流勋贵面前丢了好大的人,这一世若不想重蹈覆辙,也就只能临时抱佛脚,点灯熬油的多学一些了。
三日后,林氏宅院。
一紫衣姑娘疾步进了林氏屋内,神色似有几分慌乱,“夫人,奴婢听说小姐近些日子都在读书,手不释卷,勤奋的很,咱们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林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手中的茶盏毫无预料的重重搁在桌上,“我就知道她不简单,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居心不轨之辈!”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许将军竟很是护着这个小妖精。眼下也只有先让她身败名裂,等许将军彻底对她失望了,再给她送到京外的庄子上去,届时,她还不得由着自己搓圆捏扁?
紫衣女子抬眸,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明日的聚会,夫人还去吗?”
闻言,林氏深吸一口气,复又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道:“去,为什么不去?宴席的事,且算她逃过一劫,可诗文浩如烟海的,比宴席上的几个礼数难学多了,我就不信她还能未卜先知,猜得到明儿个要飞哪个令!”
紫衣女子颔首称赞,“夫人说的是,飞花令飞哪个字,全凭出题人当时的心境,便是她再怎么苦读,也是背不下来多少的,这事儿没有功底可吃不消。”
想到许若婉遭人耻笑后吃瘪的表情,林氏不禁笑出了声,瞬间心情大好,觉得这茶水的味道都清冽了不少。
“我看你这差事办得不错,就把你送到她那里去当大丫鬟吧,例银给你双倍。”
这紫衣女子不过是一个低等的洒扫宫女,得了这等提携,堪比草根飞升驸马爷,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道谢:“夏荷多谢夫人提拔!”
这紫衣女子,正是许若婉日日惦记着的夏荷。
林氏搁下茶盏,尽量扯出一个和气的笑来,“你是个懂事的,知道该怎么做吧?”
可惜林氏多次随许将军南征北战,久而久之也自带一股杀气,一笑起来非但没拉近距离,反叫人生出畏惧之感。看着林氏能夹死苍蝇的眼褶子,夏荷连连点头,“夏荷都听夫人的,夫人让夏荷干什么,夏荷就干什么。”
清叶阁。
“夫人送过来的?那就收着吧。”许若婉眼睛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盯着手中的书籍。
“还不快过来见过小姐。”浼娘端出一副十足的架子,冲着外头的夏荷道。
“夏荷见过小姐。”
闻言,许若婉瞳孔猛的一缩,看向跪在地上的紫衣少女,“头抬起来我看看。”
夏荷依言抬头,柳叶眉,红樱唇,鼻尖一点小痣,算不得多么娇艳的美人,却也还有几分姿色。
待看清她的眉眼,许若婉危险的眯了眯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夏荷是吧?”许若婉笑眯眯的挑起夏荷的下巴。
这般寻常的动作却没来由的叫夏荷心尖一颤,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但许若婉很快便收敛起了神色,一弯月牙般的眼眸中又是一派天真纯良,“你长得真是好看,我很是喜欢,母亲果然最是了解我的心思。”
夏荷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道果然傻了吧唧的小孩儿好忽悠,刚才的害怕肯定只是自己做贼心虚了,那莫测的眼神怕不是她紧张下的错觉。
见许若婉对夏荷毫无芥蒂,浼娘眼皮跳了跳,那日她是怎么被关进柴房的,她可没忘,夫人既然这么对她,又怎么会好好对若婉?正要上前阻拦,许若婉就先开了口,“浼娘,你先带她下去同这批新人一起教导,改日带去给母亲看了,她也定会欢喜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浼娘当下明白过来,这夫人送过来的人,便是再不喜欢,也得欢天喜地的收着,总不能当即撕破了脸皮。
想到这里,不由又多看了许若婉一眼,总觉得她这句不是无意间说起,可明月阁里的那小傻子又哪里有这等城府?
当年她可是亲眼看着国师封印了公主的灵识,非命悬一线生死之际,封印不解。这小傻子这些年分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何曾有过濒死的情况?
一时间,浼娘竟不知是该欣慰她傻人有傻福,还是该为她忧心。
待许若婉屏退了众人,浼娘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苦苦焦灼,许若婉见了她这副情状,不消她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半是无奈半是苦涩的笑了笑,朱唇轻启,“你猜的对,莫向浼。”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疾不徐,恍若天边飘来的禅语一般,瞬间让浼娘浑身一震,鸡皮疙瘩一路从自头皮爬到脚尖,似乎这句话就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素日骄傲的姿态一下子分崩离析,须得扶着墙才能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莫向浼。
掐指一算,她已经有七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这三个字还是她在王后身边做侍女时常听人唤的。
可一转眼,离国亡国已经七年了。
浼娘美眸含泪,喉咙未动,良久,才堪堪忍住哽咽,唤了一声,“公主,你终于回来了。”说着就要行礼。
许若婉上前虚扶一把,侧身不受这个礼,“血海深仇一日未报,我便一日配不上这声公主。”
“可是公主,王上与王后……”浼娘虽然不知道许若婉是怎么恢复灵识的,可她却知道,王上与王后必然是不愿见她背负这么多的,她们只愿她能一生安稳和乐。
“我知道的,浼娘,可是,我做不到。”若不能替父母报仇,若不能为自己前世的凄惨经历雪恨,她又怎么能安然度日呢?
“公主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