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言谈试探

太师府,能够隐隐闻到墨香。

“老爷在里面等您……”张夫人懂得分寸进退,只推开门,便退回到庭院内。这般隐秘?云昭雪微微皱眉却还是迈步而进,看到挥毫泼墨的太师,倒有几分狼师之相,那双眼眸盯着她,便像是把浑身遮挡都给扯掉似的、看着灵魂,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冒犯,甚至有些坦然。

太师看她的模样,忽然笑起来,把狼毫笔悬挂起来,摸着胡须,道,“云二姑娘好胆量!”

“还没有几个人敢直视着老夫,能够这般自如,就算是陛下身边的那几个,都要瑟瑟发抖。”张太师指着八仙桌的两张椅塌,让她坐下。云昭雪扶着裙摆,落座,姿态笔挺,噙着嘴角的笑意道,“大人说笑,此乃京城,我又是光明正大的受了拜帖来到府参宴的,最怕我出事的,是您才对。我怕什么?”

这直截了当,倒是带着几分询问的话,让张太师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坊间传闻,丞相府的嫡女是位相貌丑陋,言谈举止都粗鄙不堪的女子,被丞相藏在后院多年,从不肯露面见人,别说是京城里的款待春宴,就算是逢年过节到府来拜会,都没见过云二姑娘。她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懂什么四书五经、如此,宋君繁让陛下娶她为皇后娘娘的时候,才会惹出些嘲笑和反对。

如今得见,跟传闻中哪里是一个人?

反倒这般熠熠生辉,或许,真是能够辅佐陛下的。张太师心底这般想着,却又怕,她是宋君繁送到勤政殿的一枚棋子,开口道,“我与丞相积怨多年,此番请姑娘前来,难道就不怕吗?”

“大人和阿爹是在政务上不合,都是为百姓着想,在朝堂吵了便散了,谁又会真的记到皇城外呢?都是朝堂的肱股之臣,皆是应该辅佐陛下,齐心合力。我向来钦慕大人的宽阔胸襟,又何谈什么怕字呢?”云昭雪大大方方的说着,而张太师看着她的眼眸也瞬间变换了些神色,摇头笑着。

“连娃娃家都懂得的道理,你的阿爹却不懂,真是可笑。”他当着云昭雪说亲身父亲的坏话,可她却像是置若罔闻般,只抬起手、品着茶,摆出根本不理会的架势。看来,传闻她跟丞相府不睦的消息是有几分真的,张太师取来一幅字画,招呼着云昭雪,问,“丫头,看看,这字如何?”

忠君报国?这也太直白了吧?

云昭雪看着那副字,默默的抽动着嘴角,太师还不如直接问,她是摄政王的人,还是愿意支持墨尘珏。难道是怕她的智商看不懂?心底默默想着,她却也不漏声色的笑道,“这字刚劲有力,可见风骨,是不错的。我儿时也听闻大人追随先帝征战的事迹,倍感钦佩。”

“当年往事,不提也罢。如今,你是要嫁到皇城的人,身为皇后娘娘……”

张太师看出她并非是普通女子之辈,倒也略微的提起一二,眼见着他要脱口而出的问,云昭雪赶紧摇头,眼神瞥向窗外微微浮动的树枝,隔墙有耳,太师府也并非是铜墙铁板一块,若是宋君繁的人真趁机混进来,这对谁都是不好的。

“我自嫁给陛下那日,便是他的娘子,自该为郎君着想。家国大义,昭雪是不懂的,只知道,要让郎君开心、不能让他受了欺辱。大人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昭雪是猜到了,您放心,断然不会出现任何你想到的可能,这颗心,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她把话挑明,而张太师也退后两步,拱手抱拳。

这般大礼,云昭雪有些受不得,想扶着他起来。

“有娘娘这番话,臣,踏实多了。”张太师松口气,云昭雪也凑近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急匆匆的说道,“眼下鱼龙混杂,该是韬光养晦,切莫要大意轻敌。在此时,保得住自身便好,还没有到硬碰硬的时候。”云昭雪说着,张太师点头。

这嘱咐,跟墨尘珏的不谋而合。

“还有一个问题,娘娘是如何知道我……”张太师眯着眼睛,问。

云昭雪点着茶盏,道,“我跟他出去时,他从来都是喜欢喝这茶,若说是巧合,那大人身上沾染的龙涎香似有似无,还有那案台上,有天家赐予的物品,收容起来,好端端的不染分毫灰尘,便能够知道。”

若是装样子,或者是阳奉阴违,那跟玉如意如出一辙的赏赐之物,该是随便放置在某处。

毕竟此地乃太师府的书房,外人是进不来的。云昭雪的细心,让张太师感慨不已,直言道,“云姑娘若是男儿身,能够考取功名,自然是国之栋梁,实在百姓的幸事。”

“我虽然身为女子,但也不会比前朝的书生状元们差分毫,大人,巾帼不让须眉……”

云昭雪不喜此地的重男轻女,似乎女子就非要是附属品罢了,相夫教子,没有另一番天地可以施展拳脚。这般,太师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姑娘所言及时,张某谨记。”他以陛下为主子,那云昭雪对他来说,也是主子,这般恭敬是能够受得起的,她也没有再推脱。

从书房出来,是张太师亲自送出的,张夫人在外而接。

“姑娘,前面的宴席都备好,再等片刻,怕是都凉了,也不好让人家都等着。”张夫人说,倒是把袖摆里揣着的玉料递给她,做戏自然是做全了的,“这两块料子,您受着。虽然不是什么上等料,也算是我的心意。可好?”云昭雪淡淡的说。

而前院,众多女眷们都已经落座,只看着她们款款而来,有跟张夫人相熟的,笑道,“呦,把我们都晾在这儿,可是偷藏了什么好东西?”

“就你贫嘴!只不过是两块玉料子,你可缺了?”张夫人说笑着,让云昭雪坐在自己的身边儿。

而云家其他两位姑娘,只坐在次桌,这天壤之别,让云昭思也默默咬碎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