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雪的娘亲,是江南的富庶商贾之女,掌上明珠。
当初她与云丞相结亲,千里迢迢要远嫁到京城,家中生怕她会受到委屈,便不惜代价的陪送嫁妆数百箱,想着替她撑腰,其中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得郎君对她稍微有些怜爱,反倒是让云丞相处处觉得受到压迫,把怒气倾撒在她的身上……
总算,也因云丞相的这股子自傲的心气儿,几百箱嫁妆至今都是原封不动的。
云昭雪张罗着竹茗院的仆从们把东西抬出来,故意在庭院打开查验,那晃瞎眼的金元宝令隔壁院儿的继室夫人差点儿把绢帕给搅碎,却不能做什么。云昭思听闻消息,急匆匆的跑来,看着娘亲的脸色便知道下人传闻非虚,不甘心的大声埋怨道,“往日,我说要拿些东西回来戴戴,你便与我说,往后那都是我的,又何必差在一时半刻!如今可好,那贱蹄子全抬走了!到底是谁的?我又落得下什么了?”
“小声点,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吗?”继室夫人看着云昭思沉不住气的模样,眯起眼眸,呵斥。
可眼下,她如何能够忍得住满腔怒火?“我眼睁睁的看着小贱蹄子拿着几个顶好的头面!那镶嵌的夜明珠就算是丞相府翻了遍,都找不出两个能够跟它的成色相比的!阿娘,你是夫人,是掌家的,你去找她讨要,说不定便能够……”云昭思口不择言,哪里还有些京城第一才女的模样,反倒像是市井泼妇。
“胡闹,我好不容易坐在正室的位置上,一失足成千古恨!怎能白白让人诟病?”
继母强占已故夫人的嫁妆,传出去,怕是丞相府的颜面都要丢得一干二净,她固然也舍不得那块肉从身上刮掉,可实在没有些好办法。反倒是两人都默默的盘算着心底的小算盘,不约而同的认定,云昭雪是万万不能再轻视的,如今看来,她原本是韬光养晦,故作乖顺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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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茗院,青月对照着嫁妆的烫金名帖,不由得瞠目结舌,自家姑娘、还真是富贵!
“你挑出来些顶好的,像是那两个头面、还有些市面上买不到的,只留下两箱,其余的,明儿让清风到当铺去请掌柜的来,都换成银票。”云昭雪却懒得再看一眼,钱财乃身外之物,就算是再金光闪闪,没有能力,也只不过是催命符,让她尽早到黄泉路去报道罢了。
青月以为听错,晃神间又仔细的盯着云昭雪问,“姑娘,真的都要当了?”
“除却些稀奇的物件儿,大约都是些绫罗绸缎、金元宝和首饰发钗。我是有三头六臂?能日日换着花样戴着?夜长梦多,隔壁院儿不知怎么惦记着这群东西,若是留着,那日咱们竹茗院着火,都丢了也有可能。不如换些银票揣在手里,到时候进宫,也方便打点。”云昭雪看着青月那般舍不得的模样,也不由得勾起嘴角笑笑哄着道,“不是让你留下两箱子了?这两个叮当镯,就送给你了,算是改日,等你大婚时、提前给的贺礼。”
青月听闻此话,臊得脸红,哪里还有工夫跟她闲聊,立刻去清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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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掌柜的得到消息,赶到丞相府的角门处,眼见着那一箱箱的好物件儿,下巴都合不拢。
哪怕是要流着口水,却也只能实事求是的坦言道,“姑娘,这东西的确是好,可奈何小的生意并未那般大,想要全部收下,怕是这当铺都要变成您的,也拿不出等价的银票来!”他为难的看向云昭雪,而她显然也预料到如此,搬着小凳,坐在那儿,悠闲自在的任青月摇着蒲扇,感受着阵阵清爽的风。
“既然如此,我跟掌柜的谈一笔生意,可好?”她抬眸。
“这些东西,便放在你的当铺里,掌柜的是识货的,自然懂得价值如何。我不急着与你要银票,只先记账的给我五百两便好,其余的,若是我有用,就到你那儿支取。”云昭雪的声音轻缓,并不急,“这样一来,我可能三年五载都用不到银票,你可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掌柜的心中微微一动,这倒是好办法,可……好似只对他有益处!
“姑娘想要的是什么?”他是聪明人,追问。云昭雪也不再藏着掖着,道,“我要你的当铺!”
此言一出,青月和清风都吓得眉头一挑,姑娘可是不怕被人揍?张口就要人家吃饭的营生?岂不是断人家的生路?青月想到这儿,偷偷向前挪了两步,想着掌柜的若是发狂的上来厮打,也能够替云昭雪遮挡两下。但显然,他们的顾虑是多余的,掌柜的并没有回答,只愣愣的看着云昭雪。
“想必,掌柜的也听说过,我是要嫁到皇城去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想来也不是容易的,丞相府不能作为我的仪仗,总要给自己谋些后路。你的当铺,在京城是最大的,我也并非是要你离开,而是让你替我代为掌管持着,我只作为幕后的掌柜,有事与你知会一声。正常当铺的盈利,都是你收着,我并不会找你索要。”
云昭雪解释着,掌柜是聪明人,自然瞬间就明白。
皇后的娘家是丞相府,却又用不得,哪日若是失势,总要在宫外有双眼睛和耳朵,这也算是把他们给收入麾下,跟清风相同。“有着皇城作为底气,你大可以在底线内大展拳脚,我替你背着。如此,掌柜的可是觉得能够接受?”云昭雪在树荫下,哪怕并没有浓妆艳抹,也给人不敢冒犯的威仪。
掌柜的思虑片刻,撩起衣摆,跪在地上。
“小的,谢过姑娘抬爱。”这便是应了,云昭雪让青月把五百两的银票接过来,又差清风护送着他们把东西带回当铺,了却了一桩待办的心事,倒是远眺着主巷尽头隐隐绰绰的皇城,担心起墨尘珏来。
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