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施施并未敲门,先试着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吸取了教训,门已从里面闩上。
没办法,只能叩门。
“相公,能否开下门?”
里面传来问话:“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伤如何。”孟施施如实答道。
沉寂了片刻,杨瀚之说道:“我的伤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忙吧。”
“不行,我得亲眼看了才放心。”
“我在换衣服,你过会儿再来?”
什么在换衣服?是在上药才对吧?
孟施施心里焦急,执意不走,并坚定道:“我要进去,你不开门,我就硬闯了!”
接着,她听见传出一声叹气,门果真被拉开,杨瀚之略显苍白且染了无奈的脸跃入眼帘。
“刚才又把伤口崩开了是不是?”孟施施担忧地看着他,不等对方说话,便强行拉着他到床边坐下,开始给他检查伤口。
果然,血水渗透出来,白色的绷带已经全红。
孟施施见此状况,心猛然刺痛。她就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伤,更见不得他们是为自己而伤,一下红了眼眶。
“没事,只是流点血而已,换了药重新包好便是了。”杨瀚之反安慰她道。
“我帮你换。”
本以为他又会拒绝,不料这次孟施施听见的却是个“好”字。
经过昨日练了次手,今日孟施施的手法熟练很多,并没不小心弄疼杨瀚之。
待将最后一点血擦去,她将脸巾扔回盆里,也不问杨瀚之是否好些,自己倒是先松了口气。
“别再乱动了,真的,否则这伤永远好不了。”
杨瀚之今天似乎特别听话,竟也没有多言,只默默点头。
孟施施像昨天那样,帮他把上衣穿好,抬头却见他低着头发愣,不禁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好当初没真休了你。”
杨瀚之的声音极轻极轻,但孟施施还是听清了,并嫣然笑道:“现在发现我的好了吧?告诉你,本姑娘还有的是优点,以后你会知道的。”
“不经夸。”杨瀚之虽满脸嫌弃的样子,嘴角却不听话地微微上翘,眼底也流出笑意。
他确实觉得,孟施施身上还有很多优点,等待发掘。
“你打算何时开始去镇上做生意?”
“等忙完这一阵吧,春耕完了再去。”孟施施笑着说完,瞥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就可以我的小饭馆住了,不必来回这么远地跑,有没有很高兴。”
岂料杨瀚之却道:“即使你去了镇上,我也一样每天回村里的。”
“啊?”孟施施吃惊又不解,“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走山路?”
杨瀚之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权当强身健体了。”
孟施施“嘁”了一声,撇嘴道:“你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体力活儿,还要靠走山路来强身健体?我看呀,你就是看不起我。”
“此话怎讲?”
“不是吗?你跟其他人一样,认为我这个人就算改掉了以前的恶习,也顶多只会做些家务与农务而已,干不成大事,更重要的不是我以前懒,而是我是个女子。”
前几天,村民们不知从哪里听说她打算去做生意,好些人碰到她时,都“好心”劝她,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免得将来倾家荡产,连累家小。
她以前是个懒鬼,大家轻视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轻视,她心里不爽。
可不爽又能如何?还能将他们摁在地上打一顿不成?
杨瀚之并不知这些事,因此很纳闷,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若看不起你,又怎可能借钱给你?说话得凭良心。”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种很委屈的感觉?
孟施施一下子就乐了。
“是,我给忘了,要不是你出资,我还没这么顺利能买下那间铺子呢,多谢相公相助。”
面对她灿烂的笑,以及明亮的目光,杨瀚之有些应付不来,耳根一红,撇过头去。
“我要休息,你快出去,别在这儿打搅我。”
“好,我走了。”孟施施端着盆走出房间,抬眼看了看天上的阳光,只觉春光正好,一切都正好。
在家休养一日后,杨瀚之又到罗老板那里去做事。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他从罗府出来,走出不多远,突然街边有人喊了他一句:“杨兄弟!”
循声望去,仔细一瞧,那笑着走来的竟是当日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位老板。
“张老板。”
对方笑问:“几日不见,杨兄弟的伤可好了?”
杨瀚之颔首道:“已快痊愈了,张老板不是还要上京吗,怎么还没启程?”
“我呀,是特意在此等你的。”张老板捋着胡须说,笑容里透出几分神秘。
“等我?”杨瀚之十分困惑。
“对,我向县令大人举荐了你,请他给你在县衙谋份差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张老板认真地看着他,“是故来问问。”
县衙的差事虽薪俸不一定比在罗老板手下做护院,可那毕竟是国家公差,身份不同,而且,如果做得好,且气运好的话,还可以往上走,将来更尽可能地为国效力。
杨瀚之是个胸怀抱负之人,早有辞去现在这份工的打算,只是未找到合适的差事,便暂时没辞。
如今既然县令看得起,他自是不该错过这大好机会。
“张老板费心,在下感激不尽。”
“这么说,你是答应去了?”张老板心下大悦,“那明天一早,你到县衙来,我领你去见县令。”
“好。”
如往常一样,杨瀚之回到家时,夜已深,家里人已然用完晚饭,各自回了屋歇着,唯独孟施施还等在院子里。
他一走进去,便听一阵悠扬的歌声入耳,孟施施蹲在桂花树下,仰头看着天,一边哼唱,一边数星星。
唱的正是:“一闪一闪亮晶晶,什么什么小星星。”
“相公。”
一看见杨瀚之的身影,孟施施立马起身,蹦跶到他面前,端着明媚的笑脸,笑道:“辛苦了,我去厨房拿饭菜。”
“不忙。”杨瀚之扣住她的手腕,“我有个事告诉你。”